作者:爱比克泰德
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译者:吴欲波
出版年:2004-10
页数:342
定价:23.00元
装帧:平装(无盘)
丛书:两希文明哲学经典译丛
ISBN:9787500446842
- 中译者序
- 第一卷
- 1.关于我们能控制的和不能控制的事物
- 2.一个人如何在所有的时侯都保持其本性
- 3.从“天神是人的父亲”这个命题怎么推出相关的结论?
- 4.关于进步
- 5.反学园派
- 6.论天意
- 7.关于歧义的前提、假言论证以及这类东西的使用
- 8.没有受过教育的人的推理能力并不总能免于谬误
- 9.如何从“我们同神有亲缘关系”这个命题进而推出相关的结论?
- 10.论罗马那些一心想高升的人
- 11.关于亲情
- 12.关于知足
- 13.怎样做才能使每件事情都合乎众神之意
- 14.神俯察万民
- 15.哲学承诺什么
- 16.关于神之天意
- 17.必不可少的推理技艺
- 18.我们不应该和误入歧途的人生气
- 19.应当如何应对专制者?
- 20.理性能力如何思考它自己
- 21.论那些想受人仰慕的人
- 22.关于我们的把握性概念
- 23. 对伊壁鸠鲁的回答
- 24.我们应该如何和困难作斗争?
- 25.关于相同论题
- 26.生活的准则是什么
- 27.外部表象有多少种产生形式,以及我们应该做好何种准备加以应对?
- 28.我们不应该和人生气;什么是人类的小事和大事?
- 29.论坚定
- 30.在困境中,我们应该准备好的帮助是什么?
- 第二卷
- 第三卷
- 第四卷
我们稍微介绍一下几个经常出现的重要术语的翻译考虑:
- 人的“主导原则”。这是斯多亚哲学的基本概念之一,意思是人的理性。
- “好”。Good是整个希腊伦理思想中的核心概念,翻译成“好”与“善”都可以一也都不完全妥当。我们觉得还是翻译成“好”稍为好一些。斯多亚伦理哲学首先区分“好,坏,不好不坏”,让人追求真正的好,躲避真正的坏,对不好不坏的东西无动于衷。与此相应,我们把Bad翻译成“坏”面不是“恶”,把斯多亚价值理论中的第三种东西——既不好、又不坏的事物——翻译为“无所谓好坏的”;有时我们也翮译为“可好可坏的”(全看人如何使用它们)或“无关紧要的”等。请读者在阅读中时时注意这些词的多重含义。
- “自由意志”。这是爱比克泰德的中心概念。希腊原文有“选择”的意思。英语中有时翻译成moral purpose,大约是怕“自由意志”在当代指称“任意妄为”之类的东西。但是,我们觉得就爱比克泰德本人的思想而言,可能还是用“自由意志”接近原意。然而也请读者小心不带入现代理解。
- “另一位”,即神。可以翻译为“他”或“他者”。古人讲究为尊者讳,不敢直称。爱比克泰德说到的神有时也直接称其为“宙斯”,所以是主神。但是与古典时代不同,爱比克泰德的主神具有强烈的道德的、宗教的色彩,没有任何荷马式的“人间品格”或缺点。在某种意义上,翻译为“上帝”也未尝不可,但是那又容易与基督教混为一谈,所以我们还是翻译为“神”。
- “把握性概念”。这是斯多亚认识论的一个基本概念。意思是经过思考和检验后的表象。在以后的认识论中用在经验中,就像框架一样指导进一步的认识。由于早期斯多亚派用过“伸开五指如感觉,把握为拳头如思想”的比喻,翻译成“有把握的”或“把握了的”概念或“把握住的概念”或“把握性概念”比较通达。不过,有时还是觉得不顺。所以,有时我们也翻译成“理解了的概念”或“事先的理解”或“基本概念”等等。
宙斯怎么说呢? “爱比克泰德,如果可能,我早就轻而易举地让你这卑微的肉体和你那点财物自由无羁了。但是,你別忘了,这肉体不是你自己的,它只不过是由泥土巧妙合成的。虽然我不能赋予你肉体,但是我们却将我们自己的某些部分赋予了你,即选择和拒绝的能力、欲求和回避的能力,或者简言之,即运用外部表象的能力。如果你能关爱这种能力,并把你所拥有的其他东西放在这里,那你就会永远不受挫折,不受困累,永远不用呻吟,不用抱怨,不用阿谀奉承任何人。这些东西在你眼里微不足道吗?”“我决不会那样想!”“那你满意这些东西吗?”“我非常希望如此。”
“那么在这种情景下,我们必须为自己准备好的帮助是什么呢?”除了知道什么是自己的,什么不是自己的,什么是允许自己做的,什么是不允许自己做的之外,还能有什么?我肯定会死,可是我难道必须得呻吟着死去吗?我肯定会被戴上脚镣,可我难道必须得哀号着戴上脚镣吗?我肯定会被流放,但谁又能阻止我微笑着、愉快地、宁静地被流放?“说出你的秘密。”我一个字也不会说的,因为这在我的控制之下。“可是我会给你戴上脚镣。”你说什么?给我戴上脚镣?我的腿可以被戴上脚镣,但是我的自由意志就是宙斯本人也无法征服“我将把你投入监牢。”那被投入的不过是我的卑微的肉体!“我要砍掉你的头。”我几时告诉过你我的脖子是惟一一个不能被砍的脖子?这些都是哲学家们应该反复练习的功课,也是他们每天应该写下来的东西;他们应该在这些当中磨炼自己。
阿格里皮卢斯(Agrippinus)过去常说的是什么?“我不会自己挡自己的路。”有人带话给他说,“你的案子正在被元老院审理呢。”——“但愿有好运,不过现在已经五点了”(他习惯在这个时间进行锻炼,然后洗个冷水澡);“让我们走吧,去锻炼。”等他锻炼结束后有人过来告诉他:“你已经被判决了。” “流放还是死刑?”他问道。“流放!”“那我的财产呢?还未被没收!” “那好,让我们去阿里西亚(Aricia)吃中饭吧,这就是所谓做一个人应该做的功课的意思:使人们从欲求和回避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免遭偶然性的影响。我肯定会死。如果是马上死,那我就去死;如果是过一会儿,我就先吃午饭,因为吃午饭的时间已经到了;然后我在指定的时间去死。以怎样的态度?就如一个人归还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那样。
对于具有理性的人来说,惟有不符合理性的事物是无法忍受的,而合乎理性的事物则足可以忍受的。就其本质而言,鞭打并非不能忍受。
但是,对于不同的人,合乎理性的事物和不符合理性的事物是不一样的,这就像对于不同的人,好(善)与坏(恶)并非一样,有益的事物和无益的事物也并非一样。所以,我们需要教育,为的是学会如何合乎自然地使我们关于什么是和什么不是合乎理性的“把握性观念”
(preconceived idea)适用于特殊的事例。但是,要想对合乎理性的事物和不符合理性的事物进行判定,仅仅运用我们对于外部事物的价值评估是不够的,还必须同时运用同一个人的自身特性相一致的评判标准。
正因如此,所以当弗罗卢斯(Florus)考虑要不要参加尼禄的戏剧节,并在其中扮演一个角色的时候,阿格里皮努斯(Agrippinus)对他的回答是:“去吧。”而当弗罗卢斯问:“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时,阿格里皮努斯的回答是:“我?噢,那样的问题我连提都不会提,因为当一个人一旦屈尊考虑这些问题——我指的是估量外部事物的价值,一个接一个地对其进行算计——的时候,他就和那些忘记他们自己本性的人相差无几了。哦,你问我什么?“生更好,还是死更好?”生更好。“痛苦和欢乐呢?”欢乐。可是假如我不参加悲剧演出的话,我就会被砍头的。”那你就去参加吧,但我是不会去的。“为什么?”因为你把自己看作仅仅是制成一件衣服所用的所有线当中的一根。紧接着呢?你就会理所当然地想着如何才能够和其他所有的人相似,就如同一根线想着不要比其他的线更突出。——然而,我要成为红色,那不大的、光艳的一部分,它可以使其余的部分焕发出光彩。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做个和大多数人一样的人”?如果真那样做了,我还怎么成为红色?
有人问道:“那我们每个人如何才能够意识到什么是适合自己的本性的东西呢?”爱比克泰德答道,当狮子冲过来的时候,如何只有公牛才会意识到自己的勇气,并冲向前去保护整个牛群?很显然,有勇气,就会有勇气的意识;难道不是这样吗?因此,我们人也一样,无论是谁,只要有这种勇气,就不会意识不到这种勇气。但一头公牛不会一下子变成一头公牛,一个人也不会一下子变得高贵起来,而是必须经过冬季训练。他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并力保不使自己冒失地陷人到任何同自己不相称的事物当中。
只考虑你会以什么样的价格出售你自己的自由意志。如果你一定要出售它的话,请至少不要贱卖。然而,伟大而卓越的行为可能只适合于苏格拉底和像他一样的其他人。——那为什么不是所有的人或大多数的人都能够变得像苏格拉底一样呢,假如我们都被自然賦予了追求这种伟大的能力?哦,难道所有的马都能变得迅捷,所有的狗都能变得敏于追踪嗅迹吗?那我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因为没有天賦就应该放弃对自己的训练?决不!爱比克泰德不会比苏格拉底更出色,可只要不比他差劲,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同样,我也不会成为米罗(Milo),但我却不会因此而无视自己的肉体;我也不会成为克罗伊斯(Croesus),但我也不会因此而无视自己的财产;总之,在任何其他领域里也一样,我们不会仅仅因为失望于没有达到最高,而放弃适当训练。
如果你知道你自己是宙斯(Zeus)的儿子,难道你不会因此时兴高采烈?然而,事实是我们不能,因为从我们一诞生,在我们身上就混合了这样两种因素:一方面是和动物一样的肉体,另一方面则是和众神一样的理性(logos)
和理解力(intelligence)。我们中的有些人倾向于前一种联系,这是一种不为命运所祝福的、有死的联系;只有少数人倾向后一种联系,这是一种神圣的、并为命运所祝福的联系。
一个正在进步的人是一个已经向哲学家学习过,懂得欲求是对好(善)的事物的渴求,而回避是对坏(恶)的事物进行回避的人,他懂得宁静与平和只有在获得了自己欲求的对象和成功地回避了他想要回避的对象后才能达到——这样的人已经彻底地将欲求除在自身之外,或者延迟到了另一个时候,他只对那些涉及到选择自由的事物才回避。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想回避的是与自由选择无关的事物,那么他就总是不得不经常面对它们,这时他就要悲痛了。既然美德提供幸福、宁静与平和的保证,那么毫无疑问,趋向美德的逬步就是趋向上述三种心境当中任何一种心境的进步。因为毫无疑问,无论做什么事,它的完善是什么,那就是目标的指向之处;我们对这个目标的每一个接近都是一种进步。
以众神的名义,朋友,你正在取得积极的进步!这是多大的进步啊!“你为什么要嘲弄他?为什么要试图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之处?难道你不愿意向他展示美德的作品,那样他就有可能认识到在什么地方可以寻找到自己的进步? ”可怜的人,你的作品(work)在哪里,请就在哪里寻找你的进步。那么,你的作品在哪里呢?在三个方面:在欲求和回避上,你既不能错过自己所欲求的东西,也不能遇上自己想回避的东西;在选择和拒绝上,你不能出半点差池;在对判断予以赞同(assent)和保留赞同方面,你不可以被误导。但首要的和最紧要的却是第一点。因为如果在你寻找使自己免于遇到你想避免的事物的安全感的时候,处于一种恐惧和惶惑的状态中,则你还怎么取得进步?
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将你自己在诸如下面这些事情上所取得的进步展示给我看呢?举个例子,假如和我谈话的是一个运动员,那么我会说:“请让我看看你的肩膀。可他却答道:“请看我的哑铃。”让你和你的哑铃都见鬼去吧!我想看的是哑铃的效果。“把《论选择》拿来,看我对它已经掌握到了何种程度。”奴隶啊,这不是我想看的,我想看的是你在行为当中如何进行选择和拒绝,如何进行欲求和回避,如何处理事物,态度如何,如何进行自我准备,以及是否与自然保持一致。因为如果你的行事与自然一致,那就请展示给我,我将告诉你,你正在取得进步;如果不一致,那就请走。
那么,进步在哪里?如果你们中间有一个人从外部事物中退回来,开始转而关注他自己的自由意志的问题,并且与此同时,为了能够使自己的自由意志最终和自然保持一致,变得既高尚又自由,既自在无碍,不受压抑,又忠诚可敬,而开始对自己的自由意志进行培养和完善的话;并且如果他已经认识到,一个欲求或回避不在他自己控制之下的事物的人是既不可信也不自由,只能被那些事物所改变和抛来抛去,最终不得不屈服于他人;这个人也就是能够获得或阻止自己所欲求或回避的事物的人。最后还有,如果当他早上起来,依然能够继续保持和遵守他已经学过的所有的东西的话;如果他能像一个可信的人似的洗澡,如一个自尊的人似的吃饭,同样,无论他所处理的主题是什么,他都能够将其主导原则付诸实践的话,就像一个赛跑者能够在自己跑步的时候运用赛跑的原则,练声的人能够在自己练声的时候运用练声的原则,那么,这个人就是真正在取得进步的人,这样的人从未漫无目的地游荡过。但是,如果他只是为了达到他在书中所发现的状态而努力,而且只在这上面用功,并将其作为自己前进的目标的话,那我将马上命他回去,并告诉他不要忽视自己在家里所应该关心的事物;因为他以前追求的目标是毫无价值的;他没有走向这样的目标——学习一个人如何消除生活中的悲伤和哀叹,和诸如“我算是完蛋了!” “我多么可怜啊!”之类的哭告,以及不幸和失败;另外还要学习死亡、流放、监禁和毒药的意义,这样,他就可能能够在监狱里说:“亲爱的克里同(Crito),如果这样做是诸神所满意的,那就这么办吧”!而不是“哎呀呀,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啊,我已经因此而满头白发了!”这些话都是谁说的?
悲剧除了是对一个爱慕外部事物的人的苦难的一种韵文的描绘之外,还能是什么?
当一个人在论辩中既不准备对显而易见的真理表示赞同,也不准备远离论战时,会有两种僵化:一种是理智的僵化,一种是羞耻感的僵化。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害怕肉体丧失活力,而千方百计地使用各种办法,以求使自己免于落人这种境地;但对于灵魂的麻木,我们却毫不关心。的确,以宙斯的名义,即使就灵魂本身而言,如果一个人不能步步紧跟一个论证过程,或者甚至理解它的话,我们就会认为他处境不妙了;可是如果一个人的自尊和羞耻感麻木了,我们却居然称颂这是品格的力量!
神需要动物,是因为它们能使用外部表象;而需要我们,是因为我们能对外部表象的使用进行理解。因此,对动物来说,吃吃喝喝,繁衍生息,各自做做自己范围之内的事情就足够了;至于我们,因为神已经将理解能力这样一个额外的天赋赋予我们,所以仅仅做到这些事情是不够的;除非我们能够行为得当,处事有方,按着同自己的本质和构造相一致的方式行事,否则,我们将无法达到我们的目标。因为生物的构造不同,其工作的内容和目标也不同。因此,对于其构造只适合于“使用”的生物来说,起码的使用就足够了;但是对于具有能够理解使用的能力的生物来说,除非再附加上“行事得体”的原则,否则,他将永远无法达到自已的目的。
因为推理公开宣称的目标是什么?是表述真理,消除错误,对有疑问的情况悬置判断。那只学习这个是不是就够了呢?——够了,有人说。——那对于一个不想在花钱上犯错误的人来说,是不是告诉他为什么应该接受真币和拒绝假币的原因就够了呢?——不够。——那还必须加点什么?哦,除了检验和辨别真假货币的能力之外,还能是什么?因此,在进行推理的时候,仅仅语词是不够的,难道不是吗?相反,难道不应该发展检验和辨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以及什么是不确定的能力吗?——应该。——那除此之外,在推理方面,还可以推荐些什么?接受你所正确地假设的东西中推出的结论。在此,是不是只要知道这个特殊的事物是真的就够了呢?不够,一个人还必须懂得一个事物如何会成为其他事物的一个结果,以及一个事物如何会有时起源于一个事物,而有时会起源于若干个结合在一起的事物。一个人也应该获得这样一种能力,难道这不是必要的吗——如果他想在论证的过程中为自己进行明智的开释,如果他想的不仅仅是证明他所试图证明的每一个观点,而且还想理解那些正在进行证明的人的论证的话,以及如果他想不被那些好像正在证明某种东西的人所说的歧义的遁词所误导的话?结果,在我们中间,从此就兴起了一种对推理论证和逻辑类型进行研究,并对人类进行训练的科学,它表明自己是必不可少的。
在我们努力完善我们自己理性的时候,我们为什么还要好吃懒做、粗心大意、拖拖拉拉找不肯劳作、不愿夜以继日苦干的借口?——我虽然在这些事情上犯了错,可我并没有谋害我自己的父亲,难道不是吗?——奴隶啊,在这种事当中,哪有一个父亲来让你谋杀?那我所做的是什么呢?你问。在这件事情上,你所犯的错误可能是那个惟一的错误。其实,这也是当鲁福斯指责我没有发现某个三段论当中的疏漏时,我对他所说的。“好了”,我说:“这并没有我把朱庇特神殿烧了那样坏吧。”可他答道:“ 奴隶啊,这个疏漏也就是朱庇特(Capitol)神殿,或者说,难道除了放火烧朱庇特神殿和谋杀自己的父亲之外,就没有错误了吗?难道一个人冒失、愚蠢而随意地运用他所接受到的外部表象,不能理解论证、证明或诡辩——总之,不能在提问和回答的时候,看到什么是同自己的立场相一致或不一致,这些事难道就不是错误吗?
假如你问我什么是一个人的“好”,那我所能给你的答案不会是别的,而只能是:好就是一种自由意志。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已经集中精力研究过了对世界的统治管理,并已经认识到了“在所有的统治当中,最伟大、最具权威和最广泛的统治是由人类和神所组成的统治而且不仅如此,他还认识到了生命的种子是从神那里传给我的父亲、我的祖父和所有产生和生长于地球上的事物的,但主要是传给理性的动物,因为就其本质而言,只有他们才能同神的社会相互统一,休戚与共,因为也只有他们才能借助于理性同神交织在一起——这个人为什么不能自称为世界公民
?这个人为什么不能自称神之子
?他为什么要对发生在人类当中的事情害怕不已?
至于我,我想我这个老年人不应该坐在这儿,为你们出谋划策,要你们不要过分看低了自己,或者在涉及到你本人的争论中,不要持一种卑鄙或者可耻的立场;我倒是应该努力阻止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位年轻人成为这样一种人——一旦他们认识到他们同神的亲缘关系,以及我们身上好像套着这些枷锁——肉体,财产和任何对我们的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以及让我们流连忘返的东西,这时,他可能会想将所有的这些东西都当作沉重、痛苦和无益的东西丢掉,返回自己的“亲族”【神】那里去。然而,这正是你的老师和教练所必须负起责任从事的斗争;就你而言,你会到他那里去说“爱比克泰德,我们已无法再忍受被这个卑微的肉体所囚禁了:给它吃,给它喝,让它休息,帮它清洗;更要命的是,因为它的缘故,我们不得不和这样或那样的人交往接触。难道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不是无关紧要——事实上,是毫无意义——的吗?难道死亡是恶吗?难道我们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不是同神相类似吗?难道我们不是从他那里来的吗?请允许我们回到我们来的地方吧;请允许我们最终从这些束缚和压制我们的伽锁中解脱出来吧;这里有的只是强盗和窃贼,法庭和那些被称为暴君的人;因为卑微肉体和其财产的缘故,他们认为他们对我们拥有某种权利;请允许我们向他们指明他们对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吧。” 对此,我的回答是:“朋友,听神的吩咐吧。当他发出指令,让你免于这一义务的时候,你再离开并动身回到他那里去;但眼下,就请忍着呆在这个他已经为你安排的位置上吧。事实上,你呆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是很短暂的,而且对于拥有你这样的心态的人来说,这也是很容易忍受的。因为对于已经如此轻视肉体及其财产的人来说,暴君、窃贼或法庭还有什么可怕的?呆着吧,别自行离开了,那是毫无理性的。”
事实上,努力从他人那里获得能从他身上获得的东西是愚蠢,而且也是多余的。因此,既然我能从我自己身上获得灵魂的伟大和品格的高贵,那么,难道我还要从你那儿去获得农场、金钱或者某个职位吗?决不!我将不会无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的。但当一个人既懦弱又卑鄙的时候,那还能为他做什么,除了像我们代一个死尸写信似的代他写信:“请将某某的尸体和一品托的卑微的血给我们吧”。因为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不过是一具尸体和一品托的卑微的血,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但是,如果他不仅仅是如此,那么他就应该认识到,一个人不会因为另一个人的缘故而不幸。
你想想,这两样事情一样吗:一件事是从某人那儿收收陈情书,然后读一读:“我恳请您核准我出口少许的谷物;另一件事是:“我恳请你向克吕西玻学习,弄明白管理宇宙的是什么,理性动物在宇宙中的地位如何,同时也思考一下你是谁,以及你的善与恶的本质是什么?”后者跟前者一样吗?它需要相同的学习吗?如果忽视了这一种,难道也与忽视了那一种一样令人羞耻吗?
一个人不知道区分颜色、气味还有滋味的标准,可能不会给他造成严重伤害,但是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是好事和坏事,什么是与自然一致和不一致的标准,你还会认为它所造成的只是轻微的伤害吗?——正相反,那正是真正的最大的伤害。
在每个事例当中,其原因都是这样的:同样地,结果也是如此。那好,从今天起,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做错任何事情,我们都要把原因归之于引导我们这样做的意志决断,而不是其他。我们将努力以比消灭和铲除我们身上的肿瘤和脓疮更加认真的态度,去消灭和铲除产生在我们身上肿瘤和脓疮的原因。我们将以同样的方式宣布,我们各种善行的原因也都是这同一个事物。我们将不再把任何对我们来说是不幸遭遇的原因归咎为奴隶、邻居、妻子或者孩子。因为我们已经被说服:除非我们断定事物是如此这般之外,否则我们将不会做出与之相应的行为。我们自己、而不是我们自己之外的事物,乃是我们决断去赞成或者反对某事的主人。
一个美好高贵的人,在他使自己的意志服从于宇宙整体的管理者之前——就好像一个好的公民在服从于国家法律之前——必定要对所有的情况都做一番调研。一个正在接受教育的人,成该抱着这样一个目的去获得他所接受的教育,即“我如何能够在每件事情上:都追随众神?我如何能够对众神的管理表示满意?以及我如何能够变得自由?”因为能够使所有的事物都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发生、无人可以对其进行压制的人,就是自由的人。
教育恰恰就在于让人虚心按照每个事物所发生的样子来进行正确的欲求。那它们是如何发生的呢?按照他(神)已经命定好了的那样。他已经命定了冬夏、多寡、善恶和诸如此类相反相成事物的存在,为的是整体的和谐,此外,他还賦予我们每个人一个躯干和四肢,以及财产和同伴。
因此,要想关注这种命定,我们就必须接受教育,目的不是为了改变事物的构成,——因为我们并没有被赐予这样一种能力,而且它也不会因此而变得更好,——而是为了在看到我们周围的事物本来的样子和它们的本性之后,我们能够就我们自己来说,使我们的意志和所发生的事情和谐一致。
当你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你应该将其称之为安宁和自由,而且应该把自己看作仿佛是众神一样;当你和许多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不应该将其称作一群暴众、或是一种喧闹和一件令人厌恶的事情,而是应该把它看作是一次盛宴和一个节日。这样,你就能够心满意足地接受所有的事物了。
难道你不应该更加感谢众神,因为他们使你高于所有他们没有让你控制的事物之上,并只让你对自己控制之下的事物负责吗?众神并没有要你为你的父母负责,众神也没有要你对你的兄弟负责,众神也没有要你对你的肉体、财产,还有生死负责。众神给你的责任是什么呢?只有一件在你控制之下的事情——对于正确地运用表象负责。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在那些不要自己负责的东西上流连忘返呢?真是庸人自扰。
如果你要了热水,但仆人却没有理睬你;或者假如他确实听到了你的吩咐,但拿来的却是温水;或者假如你在屋子里连他的人影都找不到,而你却能强压怒火不发作,难道这不就是合乎众神之意吗?——可谁受得了像这个仆人一样的人啊?——奴隶啊,难道你连自己的兄弟都忍受不了吗?他的祖先是宙斯,他和你一样,也是在自然播种时从同一粒种子中诞生的儿子。只不过你被安置在一个高于他的位置上,你马上就称王称霸起来了?难道你忘了你是谁?你统治的又是谁?他们是你的同族;从本性上说,他们是你的兄弟,是宙斯的苗裔!
爱比克泰徳答道,难道你认为万事万物不是一个被联结在一起的整体吗?
然而尽管如此,你却拥有思考自然的安排和神圣的事物当中各个不同事物的能力,以及思考人类事务的能力;还有在感官和理智两方面同时被成干上万的事物所感动的能力;你可以赞成某些事物,同时又反对另外一些事物,或者悬置自己对它们的判断;在你自己的灵魂内部,你看守着如此多的来自纷繁多样事物的表象,正因为受到了这些表象的感动,你的心思才落在了和早先形成相一致的观念上,结果你就这样从成千上万的事物当中一个接一个地获得并保持了各种各样的技艺和记忆。
至于你自己的生活技艺的材料,你认为应当归之于诸如农田、健康和美誉这些外在的领域。可是,对于这些事物当中的任何一个,哲学都不予以承诺,它只承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将使主导原则
保持在和自然一致的状态。” ——是谁的主导原则?—— “就是我所是的那个人的主导原则。”
首先要吟唱的最庄严和最神圣的赞美诗则是,神赋予了我们理解这些事物和遵从理性之路的能力。
正如我们在测量谷物时,自先要检验测量标准一样。如果我们不首先确定什么是“模丢”(modius),什么是磅秤,我们将如何能够称量东西?因此,就目前我们所探讨的领域而言,如果我们忽略了对判断其他事物的标准的彻底认识和理智性把握——用这些标准我们可以彻底地认识这些事物——那我们还能够获得对世界的其他事物的理智的把握和彻底的认识吗?我们如何可能做到这一点?
如果说把最重要的东西丧失掉是降临到一个人头上的最大的伤害,而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莫过于他的正确的自由意志,那么当他被剥夺的正好是这个正确的自由意志时,则你还有什么理由生他的气吗?哦,朋友,如果你在面对他人的不幸命运时一定要以与自然相背的反应加以感受的话,那就请你同情他,但是不要憎恨他;请你放弃生气和憎恨的情绪吧;也请不要使用那些声讨不息的大众所使用的言辞:“哦,这群该死的可恶的傻瓜!很好;可你是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聪明起来,以至于要为傻瓜而生气的呢?
谁是不可征服的人呢?他应该是一个在他的自由意志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惶恐不安的人。我将对所有的情形逐一地进行思考,正如我对一个运动员所做的那样。这个人已经贏得了第一轮比赛。那么,第二轮他将会做什么呢?万一是焦烘烘的热天的呢?在奥林匹亚运动会上,他将有何表现?这个思路就是我们正在思考的那个事例(谁是不可征服的人)的思路。如果你在一个人走的路上,放了一块银币,他连看都不会看。可是如果你放的是一个少女呢,那将会怎样?亦或还是在黑暗中呢,那会怎样?如果你在他的路上丢的是一种名誉呢?辱骂?赞美?或者死亡呢,又会怎样?所有的这些事物,他都能征服。万一要是焦烘烘的热天呢,也就是说,万一他喝醉了呢?万一他发疯呢?睡着了呢?谁能通过所有的这些考验,谁就是我所说的不可征服的运动员。
当一个暴君对一个人说:“我将把你的腿锁上”时,一个将自己的腿看得很重的人的回答是:“不要啊,可怜可怜我吧”;而一个把他的自由意志看得很重的人的回答则是:"如果这样做对你看似更为有利的话,那就请锁吧。”“难道你不在乎?” “是的,我不在乎。” “我要向你证明我是你的主人。”“你如何会是我的主人?宙斯已经让我获得了自由。或许你真的认为宙斯会让他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奴隶?不过,你倒是我全无生气的肉体的主人,拿去吧。” “你的意思是,当你接近我的时候,你不会关注于我?” “是的,我只关注我自身。然而,如果你希望我说我也关注你,那我将告诉你我也会这样做的,只不过是像关注我的水罐一样地关注你。”
今天有个人和我讨论担任奥占斯都(Augustus)的祭司的职位的事。我对他说:“朋友,别干这事了,你将徒劳无益。” “可是”他说:“那些起草契约的人将会刻上我的名字。”“你是不是真的盼望在这些契约被朗读的时候,你都能在场,并且说‘那就是他们所写的我的名字’?就算不管谁来朗读契约、也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能马上到场,可是假如你死了呢,那将怎么办?”“我死后,我的名字将留着。”“镌刻在石头上,你的名字会在你死后留着。可是啊,除了在尼戈坡里斯,那么还有人还会记得你?” “然而,我会戴上一顶金制的桂冠的。” “如果你真的欲求一顶桂冠的话,那就请拿一顶玫瑰编的桂冠戴上吧;因为这样你看起来会更高雅些。”
我们从自然那里接受理性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正确地运用表象。理性本身是什么?是某种由某些外部表象所构成的事物。因此,理性可以进行自我思考是很自然的事。再者,我们被赋予智慧以进行思考的是什么?好(善)的事物,坏(恶)的事物,和不好也不坏(非善非恶)的事物。那智慧本身是什么?一种好。愚蠢呢?一种坏。那你是不是也因此而明白了智慧本身必然能够对它自身和其对立面进行思考呢?所以说,哲学家首要的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检验各种表象,对其做出区分,井且不使用任何未经检验过的表象。
我总是希望碰见我的人都能仰慕我,当他们追随我的时候,都能大声地说:‘哦,伟大的哲学家!’” ——你希望受到他们仰慕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样的人?难道不是些你经常所说的愚狂的人吗?那又怎样?你愿意被愚狂的人所仰慕吗?
接受教育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学会如何把自然的把握性概念
运用到特殊事例上去,意味着把每一个自然的把握性概念都能合乎自然地运用到另一个特殊事例上去,从而进一步对我们所能控制的事物和不能控制的事物做出区分。我们所能控制的是自由意志和自由意志的所有行为;不能控制的是肉体、肉体的各个部分、财产、父母、兄弟、孩子和国家。一句话,就是所有和我们发生联系的事物。那我们将把“好”置于何处呢?我们将在哪类事物中运用它呢?是在我们控制的事物中吗?——什么,难道健康不是一个好东西?一个棒身体以及生活难道不好吗?难道连孩子、父母或者国家都不算“好”吗?——如果你否认这些,谁受得了你?因此,还是让我们把“好”的名称用到这些东西之上吧。可是如果一个人身遭创伤,不能得到好的事物,那对他来说,他还可能会幸福吗?——不可能。还可能和他的各种相联系的东西保持适当的关系吗?这怎么可能?因为寻求自身利益是我的本性。所以,假如拥有一个农场符合我的利益,那把它从我的邻居那儿夺来,也就符合我的利益;如果拥有一件斗篷符合我的利益,那把它从浴室里偷走,同样也即符合我的利益。这就是战争、暴乱、苛政和阴谋的根源。
如果你想在人群中像一只苍蝇在一堆苍蝇里似的生活,则还有什么能够阻碍你的?尽管事实是他明白这一点,可他还是胆敢说道:“让我们别生养孩子。”然而,羊是不会遗弃它自己的儿女的,狼也不会,难道人反而要遗弃他的儿女?你想要我们做什么?你想让我们和羊一样愚蠢吗?可就连它们也不会遗弃自己的儿女。你想让我们和狼一样凶残吗?可就连它们也不会遗弃自己的儿女。好了,当一个人看到他的孩子跌在地上哭的时候,他还会听从你的劝告?哦,依我看来,你的父母,即使早已料到你会说这样一番话,也未曾将你遗弃!
不要变成一个比孩子还要懦弱的人,而是要像他们一样,在事情不能再让自己满意的时候,就说:“我不想玩了”,你也要这么做,在事情对你而言已经到达不能令你满意的地步的时候,就说:“我不想玩了”,然后起身离去;但是假如你要留下来,那就请别再哀哭抱怨。
如果我爱慕我卑微的肉体,那就意味着我放弃了我自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奴隶;同样地,如果我爱慕我微不足道的财产,那就意味着我放弃了我自己,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奴隶;因为我暴露出了我的软裆,这会害到我自己的。就像一条蛇缩回它的头部时,我会告诉你:“打它想防着的那一点”; 所以你应该相信,你的主人会攻击你特别想护着的那一点。如果你把这全都记住了,则你还需要奉承或者害怕谁吗?
“挨骂”是什么意思呢?站在一块石头旁边骂这块石头;你会弄出什么结果来?如果一个人像块石头似的聆听咒骂,那对骂人的人来说,能有什么好处?但是,如果骂人的人利用了被骂者的弱点,那他就肯定会有所得。“把他给我扒了。你为什么要说“他”?抓住他的斗篷,把它扯下来。“我羞辱了你。希望这样做对你会很有好处!这就是苏格拉底进行的磨炼,也是他为什么总是表情如一的缘故。然而,我们却宁愿练习和实践任何东西,也不愿意练习和实践如何变得自由无碍。
当有个人正在读一段假言论证时,爱比克泰德说道:在做假言论证时,我们必须接受与假设或者前提相吻合的东西,这是支配所有假设的一个法则;但更为重要的是下面这个生活的法则,即我们必须做与自然相吻合的事情。因为,如果我们想在每件事上和在每种情况下都服从和自然相一致的事物,那么显然,我们就应该在一切事情上以此为目的:既不回避与自然相吻合的事物,也不接受与自然相矛盾的事物。所以哲学家们首先在理论上训练我们——相对而言,这不是很难;然后又进一步,把我们引向更难的事情;因为在理论上,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我们接受我们之所学,但是在生活中,却有许多可以把我们拉到一边的东西。
苏格拉底却告诫我们:“不要过一种没有经过审查的生活”。
哀伤的来源只有一个,就是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心怀期期望。因此,如果我能按照我自己的意愿来改变外部事物的话,我将对其进行改变;如果不能,则我将随时准备把挡我路的人的眼珠子抠出来。因为不能容忍好事之被剥夺和堕入恶境是人类的本性。最后,如果我既不能改变外部环境,也不能把挡我路的人的眼珠子抠出來,那我就坐下来,长呼短叹,谩骂我能谩骂的所有的人——宙斯和其余诸神;因为假如他们不关心我,那他们对我还有何意义呢?“是的”,你说道:“可你那是不敬神。”然而,我会因此而得到比我现在所得到的更糟糕的东西吗?总之,我们必须牢记这一点,就是除非敬神和自利结合在一起,否则任何人都不会敬神。这些难道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当务之急吗?
无论是推,只要清楚地记住:衡量人的每个行为的尺度是他的感官表象(这种表象的形成可能是正确的,也可能是错误的;如果是正确的,那么形成这种表象的这个人就无可非议;如果是错误的,那么他就要因此而付出代价;因为不可能误入歧途的是一个人,而受到伤害的是另一个人)——无论是谁只要记住这一点,就不会迁怒于任何人,不会和任何人生气,不会辱骂任何人,不会责难,也不会嫉恨,冒犯任何人。
当希腊人用他们的战舰猛烈地攻击特洛伊的时候,当他们蹂躏践踏特洛伊的领土的时候,还有当他的兄弟将要死去的时候,亚历山大是否受到了最为严重的重创?绝对不是。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另一个人的行为而遭受毁灭;当时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如同鹳的巢穴的毁灭而已。是的,只有当他丧失其自尊、忠诚,当他践踏好客法则的时候,当他举止不当的时候,亚历山大才遭到毁灭。阿基里斯在什么时候遭到毁灭的?是在帕特罗克卢斯死的时候吗?决不是;而是在他自己被激怒的时候,在他为一个卑微的年轻女子哭泣的时候,和在他忘记自己到特洛伊的目的不是为了夺得情人、而是为了作战的时候。这才是对人类的毁灭,对其城市的围攻与彻底毁灭一因为这时他们的正确判断正遭受蹂躏和毁灭。
以我们想对重量进行判断为例,我们不会随意地对其进行判断;同样以我们想对何为曲直进行判断为例,我们也不会随意地对其进行判断;总之,凡是在我们乐于知道其真相的事例当中,我们中间没有谁会随意地去做任何事情。然而,在涉及到行为对或错、顺境或逆境、成功或失败的首要的和惟一的原因的事例当中,我们却无一例外地都变得随意和冒失起来了。在此,我既没有什么诸如天平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诸如标准之类的东西,然而却有某种感官表象降临了,于是我当即按其行事。我可能会比阿基里斯或阿伽门农更好吗?他们不是因为按照其感观表象行事而遭受了很多不幸么?而我也是满足于自己的表象。除了感官表象之外,悲剧还有其他的来源吗?欧里披得的《阿特柔斯》的来源是什么?是他的感官表象。索福克里斯的《奥底普斯王》呢?他的感官表象。《腓尼基妇女》呢?他的感官表象。《希波吕托斯》呢?他的感官表象。
善(好)的本质是某种自由意志,恶的本质也是某种自由意志。那什么是外部事物呢?外部事物是自由意志的材料,通过对它们的处理,由意志找到适合于自己的善(好)或者恶。那么,自由意志是如何找到善(好)的呢?如果它不爱慕这些材料的话。因为如果对这些材料的判断是正确的,就能使自由意志成为善(好),反之,如果是歪曲的和扭曲的,就会使自由意志成为恶。这是神命定的法则,他说:“汝欲善(好),得诸己。”
举个例子,当孩子们向我们走过来,拍着手说“农神节快乐”的时候,我们可以说“一切都糟透了”吗?绝对不行;而是也应该向他们拍手。因此,同样地,当你不能改变一个人的观念的时候,你也应该认识到他是一个孩子,应该冲他拍手;如果你不愿意这样做,那就保持沉默好了。
当你去见某个显赫的重要人物的时候,请记住“另一位”正从上面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而且你必须取悦于“他”,而不是那个显赫的重要人物。他在上天问你:“在你们学校里,你如何称呼流放、监禁、桎梏、死亡和不名誉?”我把它们称为“无所谓好坏的”。“那你现在怎么称呼它们?有丝毫的变化吗?” “没有。““那你有所改变吗?” “没有。”“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样的事物才是‘无所谓好坏的’的事物。”“就是那些独立于自由意志之外的事物。”“再请告诉我由此得出的是什么?” “独立于自由意志之外的事物与我无关。”“那么,再请告诉我,你认为什么是‘好的事物’。“正当的自由意志和正确地运用外部表象。”“还有,‘终极目的’是什么?” “跟随您。”“即使现在你也这么说吗?” “即使现在我也这么说。”那么,就请进去吧,满怀信心,牢记这一切,你就会明白,作为一个学习过他应该学习的内容的年轻人,当他出现在那些没有学习过的人们面前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不论做什么事情,我们都应该在谨慎的同时拥有自信”。
“善(好)的本质以及恶(坏)的本质都在于对感官表象的运用,而在自由意志范围之外的事物既不属于恶,也不属于善”。
如果恶存在于对自由意志的有害的使用当中,那么只有在涉及到这种事物的时候,使用谨慎才是正确的;但是如果存在于自由意志范围之外、又不受我们控制的事物是毫无价值的话,那我们就应该在涉及到这类事物的时候,运用自信。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同一时间,既拥有自信,又拥有谨慎;是的,以宙斯的名义发誓,我们自信是因为我们谨慎。因为我们对真正邪恶的事物谨慎,其结果就是在涉及到那些不具有邪恶本质的事物的时候,我们能拥有自信。
我们会在什么情况下表现出恐惧呢?在涉及到那些位于自由意志范围之外的事物的时候。我们会在什么情况,像没有遭遇任何危险似的举止自信呢?在涉及到那些位于自由意志范围之内的事物的时候。只要我们能够在位于我们意志范围之外的事物上成功地实现我们的目标,那么无论是上当受骗、还是行为褊急、做事无耻,或者以一种低俗的热情欲求某物,都同我们无关。可是凡是在我们遭遇死亡、流放、艰难,或者耻辱的地方,我们都会表现出逃避的神情和强烈的焦虑。结果,正如那些在他们最为关心的事物上犯错误的人们所表现的一样,我们把我们自然的自信变成了鲁莽草率、孤注一掷、不计后果和厚颜无耻,而将我们自然的谨慎和自尊变成了充满恐怖和惶惑的懦弱与自卑。因为如果一个人准备将自己的谨慎移往自由意志,以及自由意志行为的领域,他就会在欲求谨慎的同时将逃避意志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反之,如果他将自己的谨慎移到那些既不在我们控制之下、也不在自由意志范围之内的事物中的话,——因为他的意志一直想逃避他人控制之下的事物——那么他将必然地陷于恐惧、无常和不安当中。因为可怕的东西不是死亡或者艰难,而是对艰难或者死亡的畏惧。而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称赞讲了如下这句话的人的原因,他说: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于可耻。
既然如此,将我们的自信转向死亡,而将我们的谨慎转向对死亡的恐惧,就应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了。然而,我们的所作所为却恰恰与此相反: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我们逃避,而在构成一个对死亡的判断的时候,则表现出粗心、冷漠和漫不经心。可是苏格拉底说得好,他将所有的这些东西称之为不过是“唬人的怪物”。因为就像是在缺乏经验的小孩子看来,面具是狰狞恐怖的一样,我们所受到的各种事件的侵扰的原因和方式,也正是小该子受到“唬人的怪物”的侵扰的原因和方式。因为孩子是什么?是无知;是缺少教育。在一个孩子拥有知识的地方,他不会比我们任何人差。什么是死亡?一个唬人的怪物而已。将其翻过來,你就会发现它是个什么东西,它并不咬人。必须将卑微的肉体和灵魂分开,或者现在,或者日后,就像它们以前彼此分离一样。既然如此,假如现在把灵魂和肉体分开,你为什么还要伤心呢?就算现在不分开,以后也是要分开的。为什么?因为只有这样,宇宙才能够实现周而复始的循环;宇宙的周而复始既需要现存的事物,也需要已经存在过的事物,还需要将要存在的事物。什么是艰难?一个唬人的怪物而已。把它翻过来,你就会发现它是个什么东西。可怜的肉体遭到粗暴的凌虐,然后又复归于平静。
如果你愿意维护那些在我们直接控制之下和在本质上自由的事物,并对这些事物表示满意的话,则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它们的主人是谁?谁又能把它们从你身上夺走?如果你心仪于自尊和高尚,谁又能拦阻你?如果你不想为人所阻,受人逼迫,谁又能逼你欲求在你看来并不值得欲求的事物,回避你认为不应该回避的事物?
一旦你控制了欲求和回避,则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也是为什么苏格拉底在答复一个提醒他为自己的审判做好准备的人时说了下面这番话的缘故:“难道你不认为我一生都在为此而做着准备吗?”——“什么样的准备?” —— “我保持了”,他说道,“在我控制之下的事物。”——“你是如何做到的?—— “不论是在我的私生活,还是公众生活中,我从来不做任何错事。”然而,如果你想保持的是外部事物,是你微不足道的肉体和少的可怜的财产,以及你小小的名头的话,则我建议你:请从这一刻开始,做好所有可能的准备,并对你的法官和对手的特性进行研究。如果必须紧抱其膝盖,那就将其紧抱;如果必须哀号,那就哀号;如果必须呻吟,那就呻吟。因为一旦使自己所拥有的事物受制于外部事物的话,那你就会从此而变成一个奴隶;千万别让自己左右摇摆不定,一会儿想做个奴隶,一会儿又不愿意;而是要简单明了地要不就这,要不就那;用你全部的心思,要不就做一个自由人,要不就做一个奴隶;要不就接受教育,要不就不要接受教育;要不就做一只雄姿勃勃的斗鸡,要不就做一只无精打采的公鸡;要不就忍受鞭笞直到死,要不就立即屈服。决不要遭受了许多鞭打之后而又最终屈服!如果这是可耻的,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就请决定这样一个问题:“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善(好)与恶(坏)的本质?真理就在那儿。真理和自然存在的地方,也就是谨慎存在的地方;真理存在的地方,也就是自信存在的地方;这也是自然所存在的地方。”
请牢记这个总的原则,你就不会为一个建议而茫然不知所措。可是,假如果你垂涎于外部事物,那你就必定会随着你的主人的意志而上下沉浮。谁是你的主人?就是那个有权控制你孜孜以求或者想着回避的任何事物的人。
就三段论而言,我会说:“你随便把哪一个三段论拿来吧,我会为你区分哪一个能分析,哪一个不能分析的,为什么?因为我本人就知道如何分析三段论;并且拥有能对妥善处理好三段论的人做出鉴定所必备的能力。然而在日常生活中我是如何做的呢?有时我把一种东西称之为好,而有时则又将其称之为坏。什么原因呢?是因为那种在三段论中与“真”相反的东西,即,无知和缺乏经验。
生活的首要任务就是区別事物,较量其彼此之间的轻重,并对自己说:“外部事物不在我的控制之下;但自由意志却在我的控制之下。那我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寻找善(好)与恶呢?到自己的内心和那些属于自己的事物那里。”至于别人的东西,则永远不使用“善”(好)或者“恶”(坏)“利益”或者“损害”这样的宇眼,或者任何与此相类似的字眼。
必须谨慎地运用外部事物,因为对它们的运用并非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过,与此同时,必须保持内心的坚定和安宁,因为材料本身无关紧要。因为在真正与我们有关的事情中,不会有谁能阻碍或者强制我。获得那些能阻碍或者强制我的事物,是我所不能控制的,也是既非好,也非坏的,但是我对它的运用却是既可以是好的,又可以是坏的,而且这也是在我控制之下的。的确,要把这两种事物——一个是在处理材料时的谨慎,另一个是蔑视材料时的坚定——统一在一起是不容易的,但并非不可能。否则,就不会有幸福。然而,我们的表现却常常像在航行中那样。对我来说,什么是可能的呢?选择舵手、船员、日期和时刻。然后暴风雨来了。哦,很好,还有什么需要我费心的吗?我已经完成了我的职责。事情是別人的了,也就是说是舵手的了。然而,不止是暴风雨,船也在下沉,那我该怎么办?做我能做的,而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一件事,即不带一丝恐惧地随船下沉,不尖声喊叫,也不大声地责难神,而是承认这样一个道理,即凡是出生的事物都会死亡,因为我不是永恒的,而是一个人;是整体的一部分,就像一个时辰是一天的一部分一样。我必须来如一个时辰,去也如一个时辰。对我来说,如何死去,是死于沉溺,还是死于热病,会有什么不同么?[没什么不同,]因为我必定会以某种方式死去。
你是什么?一个人。如果现在你把自己看作是一个与他人分离的独立存在者,那么安享终年、富裕健康,当然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如果你将自己看作一个人,而且是整体的一部分,那么因为整体的缘故,就算让你生病,远航冒险,用度匮乏,必要时提前死去,对你来说也都是相宜的。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烦恼呢?难道你不知道一旦与整体分离开来,脚将不成其为脚,而你也一样,一旦与整体分离开来,将不再成其为一个人吗?因为人是什么?是国家的一部分,而国家首先是由诸神和人类所共同组成的,然后才是次级的、作为宇宙共同体的人间影像的共同体。“我一定得接受审判吗?”哦,別的人为什么一定得患热病、出航、死亡和受到惩罚?是的,因为在这样一个身体上,在这样一个万事万物的宇宙里,在那么多同类生物当中,不可能不发生这些事情——某人发生某事,而另外一人则发生另外一些事。因此,既然你已经来了,你的任务就是说你该说的,并按照与事物相宜的方式来安排事物。
讲坛和监狱各属一个地方,一个高,而另一个低。然而,你的自由意志却可以在其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保持一样,条件是如果你想保持一样。当我们也能够在狱中写作赞歌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效仿苏格拉底了。但考虑到我们迄今为止的心境,我怀疑我们是否能够忍受别人在狱中对我们说:“你愿意让我对你读赞歌吗?” “为什么要来烦我?难道你不知道我现在身陷困境吗?啊,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什么情况呢?“我就要死了。”然而难道其他的人就可以不朽了么?
是什么在引诱我们如此不断地去使用占卜的呢?是懦弱,是对将要发生事情的恐惧。
难道你不愿意在那种只有理性生物才有的能力中去寻找“好”的真正本质吗?正因为其他动物缺少这种能力,因此你不对它们用“好”这个词。可是,难道这些植物和动物不也是神的作品吗?是的,但它们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神的一部分。而你是一个最重要的存在;是神的一部分;在你身上有他的一部分。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无视你自己的高贵出身呢?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吗?难道你不记得在你每次吃饭的时候,那个吃饭的你是谁,你又是在喂养谁吗?在你每次耽于和女人交往时,和她们交往的你是谁?在你每次和社会的交往中,在你每次进行体育锻炼时,在你每次与人交谈时,难道你不知道你喂养的是神,锻炼的也是神?你总是随身携带着神,可是可怜的人啊,你却不知道这一切!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说某个用金银制作的外在的神?神就在你心中,可你却没有认识到你正在用不洁的判断和肮脏的行为玷污他。
请注意,永远不要让自己像个野兽似的行动。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存在于你之内的人就会被你毁灭,你就不能完成你的职责。请注意,永远不要让自己像只羊似的行动;如果你真的那样做了,存在于你之内的人也会被你毁灭。那么,我们在什么时候会像只羊似地行动呢?在我们为了口腹之欲而行动的时候,在我们为了性欲而行动的时候,或者当我们行为轻率,举止丑陋,没有经过适当考虑就采取行动的时候,此时我们堕落到了什么样的水平了?羊的水平。毁灭了什么?理性。在我们做起事来表现出好斗、残害、愤怒和粗暴的时候,我们堕落到了什么样的水平了?野兽的水平。
与一个人的真正本质相一致的行为可以使每一个个别的人得到增强和保存;对于木匠来说,实现这一点的是木工工作;对于语法学家来说则是语法研究。如果一个人养成了不按语法写作的习惯,那他的语法技艺就必然会被毁灭,最终荡然无存。因此,谦虚的行为保存谦虚的人,而自负的行为则毁灭自负的人;忠诚的行为则保存忠诚的人,而不忠不信的行为则毁灭了他。再有,反面的行为会使得人的反面品格变得更强:无耻让无耻的人变得更加无耻,不忠不信让不忠的人变得更加不忠不信,辱骂让骂人的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愤怒让愤怒的人变得更加愤怒,收入和付出的不均衡让贪心的人变得更加贪心。
这就是为什么哲学家们告诫我们不要仅仅满足于学习,而且还要在此基础上进行实践和训练。
想一想你是谁。首先,你是一个人;也就是说,是一个不具有比自由意志更高权威的能力的人,你让所有的其他事物都从属于自由意志,而自由意志本身不受任何束缚,也不屈服于任何事物。想想看,由于拥有理性能力,你可以与哪些事物分开?你可以和野兽以及羊分开。除此之外,你还是一个世界公民,是世界的一部分,不是命定进行服务的一部分,而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因为你拥有理解神对世界的统治的能力,拥有在由此所产生的结果上进行推理的能力。那么,一个公民的职责是什么?不把任何事物看怍是一己之私;不在筹划任何事情的时候把自己看作是一个独立的整体,而是要像手或脚一样地去行动;因为如果手脚具有了理性的能力,并且理解了自然的构造的话,那它们将永远不会采用别的方式,而总是根据整体的需要来运用选择或欲求。所以,哲学家们说的好,他们说:如果一个美好高贵的人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的话,那么这个人肯定会在疾病、死亡和使人残废的过程中向人们提供帮助,因为他懂得这种分配是来自秩序井然的整体的安棑,而整体高于局部,国家高于公民。但事实是,我们并不能预先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因此我们的义务就是固守那些在本质上更适合于我们逬行选择的事物,因为我们生来就是为此目的的。
其次,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儿子。这个身份的职责是什么?就是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看成是他父亲的东西,在任何事情上都听从他,从不对别人说他的坏话,也不说或做有害于他的事,事事让着他,让他优先,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帮助他。
其次,你要知道你也是一个兄弟。这个身份的职责是尊重、服从、说话和善,从不在你兄弟那里要求得到超出自己的自由意志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是十分乐于将其放弃;这样你就能在处于你的自由意志之内的事物中获得最大的好处。因为你要看看这是什么:以一棵莴苣的代价——如果碰巧——或者一个座位的代价,你就能得到他的亲善,则你从中所获得的好处是何其的多啊!
其次,如果你在某个城市的市镇长老会议里占有一席之地,那么请记住你是一个地方长老;如果你是一个年轻人,那么请记住你是个年轻人;如果你老了,那么请记住你是个老年人;如果你是个父亲,请记住你是个父亲。因为所有这些称呼中的每一个,如果你给予适当的考虑的话,总是指出了与之相对应的行为来。
看看哲学的开端吧!它是识别人们之间的意见冲突,探寻冲突的起源,谴责纯梓的意见,并对其保持怀疑,开展研究以决定持有的意见是否正确,同时创立一种判断的标准,就像我们为了权衡轻重发明了天平,为了测量事物的曲直创立了木匠准则。
事物就是被这样判断和权衡的,如果我们拥有准备好的标准可以来检测这些事物。哲学的任务就是:审查和建立标准。至于它们变得尽人皆知以后如何使用,则属于美好高贵的人的任务。
不论在什么条件下,把一个没有受过教育的门外汉交给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与其展开论证,他都将发现他根本无法应对这个门外汉。在稍有进展之后,一旦这个门外汉使其受到挫折,我们的人就会放弃对这个门外汉的努力,继而要么寒碜他,要么对其不屑一顾,并评价道:“他不过是个门外汉,对他不可能有任何作为。”然而,真正的向导,无论他什么时候发现一个误入歧途的人,都会引导他重返正途,而不是带着轻蔑的嘲笑或侮辱将其遗弃。
苏格拉底的头一个和最具特色的品性是他在论证中从不澈动,从不使用辱骂或简慢的词汇,而是忍受別人的辱骂,终止争端。
当我看到一个人处于焦虑不安时,我就会对自己说,这个人想要的能是什么东西呢?因为如果他未曾想要不在他控制范围内的东西的话,那他怎么还会焦虑不安呢?这就是为什么当琴师一个人演唱的时候,他会表现得不慌不忙,而当他一旦进人剧场,就会表现得慌里慌张的缘故,尽管他有优美的嗓音和令人叹为观止的弹琴技艺;因为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演唱得好,而且还想博得掌声,而这已经不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的事情了。所以说,个人只有在他拥有技艺的地方才会表现出自信。
爱比克泰德答道: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外行来说,任何技艺方法的讲授都是枯燥乏味的。然而技艺产品本身当初被制造时,它却立即可以显示出它们对于实现一定的目的的用途,而且大多数的技艺产品都具有一定的魅力与吸引力。举个例子,站在一边,看一个鞋匠学习手艺的过程,的确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可是,鞋是有用的,而看看鞋也不失为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对于碰巧观看的外行来说,教授木匠的过程特别地乏味没劲,但是木匠的产品却显示了他的技艺的用途。你会发现对于音乐而言,尤其如此;当某人上音乐课时,假如你站在旁边,教授的过程会让你认为这是所有事情中最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可是,音乐的效果在外行听起来,却是甜美悦耳的。
就我们自己而言,也是如此,我们将哲学家的工作描述如下:他必须使自己的意志和所发生的事情保持和谐一致,这样,一方面,所有发生的事情就不会违反我们的意志而发生,另一方面,所有没发生的事情就不会在我们想要它发生的时候却不发生。这样做的结果是,对于那些受过这种哲学功课训练的人来说,在欲求方面,他们不会失望,在回避方面,他们不会陷入他们想要避免的事物当中;这样每人的生命就都会是属己的,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纷扰,与此同时,又能够与保持他人的天然的以及习得的关系,也就是与他们保持儿子、父亲、兄弟、公民、妻子、邻居、结伴旅行者,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关系。
我们把哲学家的成果描述为某种像这样的事物。在此之后,事情就是要找到实现这种成果的途径。那么,我们看到,木匠是通过先学习某种事物而后才成为木匠的,舵手也是通过先学习某种事物而后才成为舵手的。那么,就我们而言,仅仅想要成为一个美好而高贵的人并不够,而是必须要先学习某种事物,难道不是吗?那么,我们就要寻找这种事物是什么。哲学家们说,我们必须要学习的首要之事就是:存在着神,是他供养着宇宙,一个人要对神隐瞒是不可能的,不仅要隐瞒他的行动不可能,而且甚至是要隐瞒他的目的与思想也不可能。其次,我们必须要学习诸神是什么;因为不管我们发现他们的特征是什么,打算取悦与遵从诸神的人都必须尽其所能地模仿他们。如果神性是诚信的,他也必须是诚信的;如杲神性是自由的,他也必须是自由的;如果神性是仁慈的,他也必须是仁慈的;如果神性是高尚的,他也必须是高尚的,诸如此类;因此,在他的一言一行中,他都必须模仿神去做。
那么,我应该从哪里开始?——如果你打算着手这项任务,我要说你首先应该知道术语的含义。——那么你是在暗示说我现在不懂术语的含义吗?——你不懂。——那么,我怎么又能够使用它们呢?——你使用它们就像文盲使用书面语言,就像牛马使用外部表象;因为使用是一回事,而懂是另一回事。但是如果你认为你懂得术语,那就随你提出任何一个术语,让我们测试一下我们自己,看看我们是否懂得它。——但是对于一个业已颇为年迈的人,而且,如果碰巧还是一个已经经历了三次战役的人,经历一场测试并不是件令人惬意的事情。——我本人也意识到这一点。因为现在你就像一个什么都不需要的人来拜访我。而且谁又能想象你还缺少什么呢?你有钱,有孩子,也许也有妻子,有众多的奴隶;恺撒认识你,你在罗马有很多朋友,你履行了你承担的职责;当一个人对你有所裨益或有所损毁的时候,你知道如何给予相应的回报;你还缺少什么呢?因此,如果我展示给你看,你所缺少的是对于幸福而言最必需最重要的事物,而且迄今为止你从未把你的精力集中于适合你做的事情上,而且如果我最后加上说:你既不知道神是什么,也不知道人是什么,善是什么,恶是什么——如果我说你对于这些事情无知你或许可以忍受;但是如果我说:你不认识你自己,你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我,忍受和容忍我的质问待下去?你根本做不到那样,相反,你会怒气冲冲地马上离去。然而我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呢?根本没有,除非镜子通过照出一个丑陋的人的丑陋模样会伤害这个人;除非你以为当医生对病人说他有病时是在侮辱这个病人,“老兄,你认为你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你在发烧,今天什么都不要吃,只能喝水。”但是没有人会说:“这是多么可怕的冒犯啊!然而,如果你告诉一个人,“你的欲求太狂热,你的回避太卑鄙,你的目的不一致,你的选择与你的自然不协调,你的基本概念胡乱而且错误。”他立即退场说:“他侮辱我。”
我觉得我现在终于懂得了那句我原来不懂的谚语的含义“一个傻瓜是既不能被说服也不能被制服的。”但愿我永远不会有一个聪明的傻瓜做朋友!没有比这更难处理的事了。“我已经决定了。”他说!嗯,是的,疯子也是那样决定的;但是他们那错误的决定愈是坚决,他们需要的藜芦就愈多。难道你不要像一个病人那样,去请一位医生吗? “我病了,先生;救救我。请看看我应该做什么;遵从你是我的职责,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我不知道我应该要做什么,但是我已经开始认识到了。”那才是他应该说的。可是,别人听到的却是这个:“与我谈论其他任何事情都行,但是在这一点上我已经决定了。”确实是“其他任何事情”!什么,相对于确信这样一件事——即一个人仅仅是做出决定然后就拒绝改变它是不够的,难道还有什么事情更为重要和更加于你有利吗?这些是疯癫者的精力,而非健康者的精力。“如果你强迫我这样,我宁愿去死。”为了什么,老兄?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决定了!”对我而言,你没有决定杀死我可真是幸运!可能还有人会说,“我做事情,但是不会拿酬劳。”为什么要那样?“因为我已经决定了。”确信无疑地,你也完全可能某一天失去理性,那时你又会因为你做的事情而要求酬劳了,你要求酬劳的热情将会和你现在拒绝酬劳的热情同样高,而且你又会说“我已经决定了”;你全然就像一个患了血露症的躯体,血液的流动一会儿向这个方向,一会儿向那个方向。患了病的心理也是那样;它要朝向哪个方向是不定的,但是当强烈的热情被加在某个倾向上而放任自流的话,那时候邪恶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尽管讲演者知道他已经创作了一篇很好的演说词,已经记住了他所写的内容,而且打算用悦耳的声音去进行讲演,他仍旧焦虑担忧,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他并不仅仅满足于讲演术的实践。那么,他想要什么呢?他想受到听众的赞扬。他确实已经为了能实践讲演术的目的而训练他自己,但是他并没有就表扬与责备而训练他自己。因为他什么时候曾经听人说过赞扬是什么,责备是什么,什么是它们各自的本质呢?他什么时候听人说过哪一种赞扬是要去追求的,哪一种责备是要力求避免的呢?他什么时候曾经依照这些原则修过这门训练课程呢?这样,他在他研习了的领域超越所有其他人,而在他没有进行过训练的领域,他与大众不过半斤八两,你还会对此感到惊异吗?他就像一个懂得如何演奏竖琴的琴师,唱得不错,穿着漂亮平滑的长袍,但当他登上舞台的时候,他仍旧战栗发抖;因为前面的事情他都懂,但是他并不知道大众是什么,也不知道大众的嚷叫与嘲笑是什么。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这种焦虑本身是什么,不知道它是某种我们可以控制的事物,还是某种超出我们控制能力之外的事物,不知道他能阻止还是不能阻止它。那就是为什么要是他受到了赞扬,他便趾高气扬地走下舞台;但是如果受到了奚落嘲笑,他那可怜的自负的风袋就被剌穿泄气了。
我们也在经历同类的事情。我们羡慕的是什么?外部事物。我们兢兢业业地忙于什么?外部事物。那么,我们对于自己怎么常常会陷入恐惧与焦虑感到困惑吗?当我们把即将发生的事情认作是邪恶的事情的时候,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能发生?我们只能恐惧,我们只能焦虑。然后我们说,“主啊,神啊,我怎样才能逃离这焦虑?”傻瓜,你没有手吗?难道神没有为你配备吗?现在坐下来,祈祷你的鼻涕不要再流吧!你倒不如揩拭你的鼻子而不要去责怪神!那便怎么样呢?在当前的情况下他没有给你任何有帮助的东西吗?他没有给予你忍耐力,他没有给予你宽宏的胸怀,他没有给予你勇气吗?当你具有了这些有用的援助的时候,你仍旧要找个人来为你揩拭鼻子吗?但是我们既没有实践也没有操心过这些美德。你难道能指出一个关心他怎样做某事的人来,指出一个不是关心获得某样东西,而是关心他自身的行为的人来?有谁在他漫步之际沉思自己的行为?有谁在他筹划之际关心的是计划本身,而不是关心获得他计划获得的东西?然后如果他获得了它,他就会非常骄傲地说,“是呀,确实,我们做了个了多么好的计划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嘛,老兄,如果我想做任何一样事情,这个计划就不可能有其他的结果”?但是如果这个计划失败了,他就会变得卑贱而可怜,他甚至对于所发生的事情找不到任何解释。
尽管在物质事物上我们的经验非常的丰富,但在我们的行为中,我们每个人却都是卑劣的,不适当的,无价值的,懦弱的,不愿承受辛劳的,完全失败的。因为我们在过去的时间里没有在这些事情上烦心,甚至到如今我们也未曾在这些事情上进行过练习。如果我们害怕的不是死亡或流放,而是恐惧本身,耶么我们就应该练习如何去遭遇那些对我们而言显得是坏事的事物。但是事实上,在教室里我们热情如火,滔滔不绝,如果提出了关于这几个话题中的某个小问题,我们都能够推出它的逻辑结果;然而如果谁拉我们进入实际的应用,你就会发现我们成了遇难船只上的可怜的船员。假设我们想到了一些令人烦扰的事情,你就会发现我们一直在练习的是什么,我们是为了什么进行练习的。结果,因为我们缺乏练习,我们总是特意堆积我们的恐惧,使它们变得比它们实际所是的更大。比方说,只要我出海,俯瞰的是深深的海洋,放眼四望,水面汪洋,看不到陆地,我就不知所措了,只是臆想着如果我失事了,我就得吞下这整个浩瀚的海水;但是我就没有想到,其实有三罐水就足够了。那么,是什么烦扰我呢?是这浩瀚的海洋吗?不,是我的判断。还有,当发生地震时,我就臆想着整个城市都要坍倒在我的头上了;咳,难道不是一小块石头就足以打破我的脑袋吗?
那么,是什么事情压在我们的心头,逼得我们失去理智呢?怎么,除了我们的判断之外还有其他东西吗?因为当一个人从此要舍弃他所熟悉的伙伴、地方以及社会关系时,使他烦恼不堪的负担除了一个判断之外,还有什么呢?确实地,当孩子们因为保姆的离去而哭泣时,只要一得到小甜饼,他们便会忘记他们的烦恼。因此你想让我们像孩子们一样吗?不,以宙斯的名义!因为我所主张的是,我们应该以这种方式受到影响:不是受小甜饼的影响,而是受到正确的判断的影响。什么是正确的判断呢?就是一个人应该终日训练的事情,他不要致力于不是他自己的东西,不要致力于同伴、地方、室内体操场,而且甚至不要致力于他自己的身体;而应该谨记法律,让它终日不离他的眼前。什么是神的法律呢?守卫他自己的东西,而不要染指不是他自己的东西;利用那被给予他的东西,而不要去渴求那没有被给予他的东西;当某样东西被取走了,要毫不耽搁地欣然地放弃它,且要为了他拥有使用权的那段时间而心存感激——如果你不希望哭着要奶喝、要保姆,所有这些就是你要练习的!因为一个人偏爱的和依靠的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要紧呢?如果你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健身房,一个微不足道的柱廊,一群年轻人,以及这样过日子的方式而悲哀的话,你又在哪一方面胜过了那因为一位少女而哭泣的人呢?
把悲伤、恐惧、欲求、嫉妒、幸灾乐祸扔出去;抛掉你的贪婪、柔弱与荒淫。你惟有独自面对神,完全地献身于他,将他的命令奉为神圣,你才能抛掉这些东西。但是如果你对任何其他东西有所期望,那你就只能依附在比你强大的事物的后面悲哀叹息;总是在你自身之外寻找宁静,但却永远得不到宁静。因为你到不存在宁静的地方去寻找宁静,却忽视了到宁静所在的地方去寻找它。
我们当中有谁不是在嘴边挂着“好”与“坏”,“有利”与“不利”这些词呢?因为我们当中有谁不是对于这些术语中的每一个都有一种事先的理解呢?很好,但这种事先的理解被放进了一个体系中了吗?它是完整的吗?那就证明它是这样的。“我怎么证明这件事?”把那事先的理解适当地运用到具体事例中去。比如,柏拉图把定义归入“有用的”的事先理解之下,但是你却把它们归入“无用的”的事先理解之下。那么,你们两人可能都对吗?那怎么可能?不是有人把他对“好”的事先理解应用于财富这个事实,而另一个人却不这样吗?不是又有人把“好”的事先理解应用于快乐这个事实,然而还有人把它应用于健康这个事实吗?确实,总结起来,如果我们所有把这些术语挂在嘴边的人对于各个术语拥有的不仅仅是空洞的知识,而且不需花费任何辛劳就能系统化地安排我们的事先理解的话,那我们彼此之间为什么还会不一致,为什么还会争斗,为什么还会遺责?
放弃留住你的丈夫的欲想,那么你所欲想的事物就没有不发生的。放弃无论如何要与他一起生活的欲想。放弃要留在科林斯的欲想,一句话,放弃对所有不是神想要的东西的欲想。那么谁能附碍,谁能逼迫你?没有人,就像没有人阻碍或逼迫神宙斯一样。
当你有像宙斯那样的一位领导者,而后又让你的希望与欲求与他一致,你为什么还要害怕你会失败?如果你回避贫困,欲求财富,你就会得不到你所想要的事物,你会陷入你所想要避免事物。你把回避和欲求放到健康上面,那你就难免不幸。如果你把你的回避和欲求放到公职、荣誉、国家、朋友、孩子,总而言之,放到处于自由意志领域之外的任何事物上面,结果也难免如此。你应该把你的回避和欲求交给主神与其他诸神,交付给他们保管,让他们实施控制;让他们去安排你的回避和欲求——你怎么还会受到困扰?但是如果你显得是一个善嫉妒的和可怜的人的样子,显出遗憾、羡慕、怯懦,没有一天不是在悲叹你自己和诸神中度过,你怎么仍然能说你是受过教育的呢?伙计,你所指的是哪一种教育呢?因为你曾致力于三段论与包含模糊前提的论证吗?如果可能的话,你就不能不学这些东西吗?然后从头开始,意识到迄今为止你甚至还没有触及到事物的本质;从今往后,在此基础上再一个个添加随后的——以便使你不希望的事物不会存在,你所希望的事物不会不存在?
每一种习惯与能力都会被相应的行为所加强巩固,步行的习惯与能力因步行的行为而加强巩固,跑步的习惯与能力因跑步的行为而加强巩固。如果你希望成为一个好的读者,那就要去阅读;如果你希望成为一个好的作者,那就要去写作。加果你连续三天地放弃阅读,而去从事其他的事情,你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同样的,如果你躺在床上十天,而后起床试着去走段相当长的路,你就会发现你的腿变得有多么虚弱了。因此,总体上讲,如果你想做某样事情,就要形成做某事的习惯;如果你不想做某样事情,就不要让自己去做它,而是让你自己习惯于去做其他的事情。在心灵的事情中,同样的原则也是适用的;当你发怒的时候,你要知道,不仅这种恶已经降临到你身上,而且你已经加强了这种习惯,或者说,你已经在火上浇油了。当你在肉体关系上屈服于某人了,你不要仅仅把这当作是一次失败,而且也要考虑到这个事实,即你已经助长了你的无节制,你已经赋予了你的无节制以额外的力量了。因为,由于相应的行为的缘故,一些过去没有的习惯与能力就会相应地萌芽,而那些已经存在的习惯与能力则必然会得到加强而变得强大。
这样,就像哲学家们所说的,无疑我们的心灵与品质中的弱点就萌芽了。因为当你怀有对钱的欲望,如果能用理性引导你认识到这是一种坏,这种激情就会停止,我们的主导原则也就会恢复它原有的权威;但是如果你不采取一些补救措施,你的主导原则不转换到它原有的状态,相反,当它被相应的外部表象再次唤醒后,它便会更加迅速地燃起欲望的熊熊大火。尔后,如果这种事情反复发生的话,下一步便出现心灵的硬化和脆弱,它会加强这种贪婪。因为患病发烧的人在痊愈之后,除非他得到彻底的治疗,否则,他就会与他在发烧前完全一样了。心炅的情感中也会发生一些类似的事情。一些印记与伤痕会留在心灵之中,除非一个人完全把它抹去,否则下次有人抽打他的旧伤痕的时候,他拥有的就不再是伤痕而是伤口了。因此,如果你不希望成为一个易怒的人,就不要助长你的这种习惯,不要给它提供滋长的土壤。作为第一步,安静下来细数你没有发怒的天数。“我过去是每天都发怒,在这之后每隔一天发一次怒,而后每隔两天,而后每隔三天。”如果你已经有三十天怒气没有发作的话,向神献祭吧。
今天当我看到一个英俊的男孩或一个颇有风韵的女人时,我没有对自己说,“一个男人能与她同床该有多好,“她的丈夫真是个幸福的家伙,”因为一个人使用丈夫的“幸福”这种措 辞也就意味着“幸福也是奸夫的”;我甚至不会想象下一幕场景——这个女人脱光衣服躺在我身边。我拍着自己的头说,做得不错,爱比克泰德,你已经解决了一个复杂的难题,一个比那所谓的“专家悖论”的难题更复杂的难题:但是,当这个荡妇不仅愿意,而且还跟我打招呼,召唤我,甚至当她抱住我,偎依着我时,如果我仍然能够离得远远的,能够战胜情欲,这儿解决的难题就比“撒谎者”和“沉默者”的难题更加伟大了。一个人只有因为这个才有权自豪,而不是因为他提出过什么“专家”难题。
那么,怎样才能做到这样呢?你要将最终能够自我满足作为你的期望,你要将在神看来是美丽的作为你的期望。要将在你的纯洁的自我与神面前显出是纯洁的作为你的期望。“那么,当一个那一类的外部表象突然降临到你身上时,”柏拉图说,“去做一个赎罪的献祭,作为一个求告者去向能辟邪的神献祭;”只要你退回到“那美好与高贵的友伴中间,”把你自己的行为与他们的行为加以比较,不管你是拿活着的,还是拿已故的作为你的比照,那就足够了。去求助苏格拉底,看苏格拉底一边与阿尔西比亚得斯(Alcibiades)躺在一起却一边轻视阿尔西比亚得斯的年轻的美貌。你自己想想,苏格拉底贏得了多么大的成就,而他也自知这一点,就像一位奥林匹亚赛的胜利者,他完全可以与赫拉克勒斯比肩而立;向诸神发誓,以至于一个人完全可以满怀敬意地向他致意:“欢迎啊,令人惊奇的人!”因为他在比这些无用的拳击手与摔跤比赛者以及与此类似的角斗士更高明的事情上获得了胜利。如果你让你的外部表象经受这些思想的检验,你就会征服外部表象,就不会陶醉于其中。但是,首先,我恳求你,不要被那表象的鲜活性席卷而去,而应该说,“等我一会儿,哦,表象;你得让我看清你是谁,你是哪一种表象;你要允许我对你检验一下。”在此之后,不要让它通过向你描画紧接着的事情而引领你。否则,它就会占有你,把你带到它想去的任何地方。你应当做的是引入一些美丽而崇高的表象与之对抗,扔掉这个丑恶的表象。一旦你形成了进行这种训练的习惯,你就会发现你锻炼出了多么强有力的肩膀、肌肉与劲道;但是就你现在的情况而言,你所有的只是一些哲学闲扯,此外无它。
这是个普遍原则——你不要受蒙蔽——毎个生灵对待任何事物都不如对待它自己的利益那样热衷。那么,在它看来阻碍它的利益的任何事物,不管它是兄弟,还是父亲、孩子、情人或有情人,它都会憎恨、指责和诅咒它。因为它的本性就是爱自己的利益甚于一切;而可能阻碍它的利益的就是它的父亲、兄弟、亲属、国家与神。比方说,当我们认为诸神阻碍了我们获得利益时,我们甚至会辱骂它们,把它们的铸像掷干地上,焚烧它们的庙宇,就像当亚历山大的爱人死去的时候,亚历山大命令焚烧埃斯科拉庇俄斯(Aselepius)的庙宇一样。因此,如果一个人把他的利益和正义、高尚的事物、国家、父母、朋友拢在一起放在天平的同一边,那么所有这些都能得以保全;但是如果他把他的利益放在天平的一边,把朋友、国家、亲属与正义本身放在天平的另一边,所有的后者都会遭到舍弃,因为它们都不如他的利益那么重要。因为只要是在一个人能说是“我”和“我的”的地方,那个地方就必定是他所倾向的一边;如果它们处于肉体之中,那支配力量必定存在于肉体之中;如果它们处于自由意志之中,那支配力量必定存在于自由意志之中;如果它们处于外部事物之中,支配力量必定存在于外部事物之中。因此,如果“我”处于我的自由意志所在之处,那时,也惟有在那时,我才会是我所应是的那个朋友、儿子与父亲。因为只有那时这才会是我的利益——即把保持我的忠诚、我的自尊、我的忍耐、我的克制、我的合作,保持我与其他人的联系当作我的利益。但是如果我把属于我的事物放在天平的一边,而把那些可敬的事物置于天平的另一边,那么伊壁鸠鲁的那个论断就会是强有力的了,他在那个论断里面声称:“所谓高尚的事物或者什么都不是,或者至多只是被人们所看重的东西。”
重要的事情在于:让每人留有他自身的相应能力,并留有观察这种能力的价值的相应能力,而后去寻求什么是所有事物中最高的,然后在每件事物中去追求它,对它充满热情,把所有其他的事物当作只具有次要的价值加以对待,同时也不忽略这些其他的事物。因为我们也必须照料我们的眼睛,然而不是把它当作是最高的事物,而是为了那最高的事物照料它们;因为这最高的事物只有在有理性地使用眼睛去选择这样的事物而不是另一样事物时,它才能达到其自然的完美。
那么,通常会发生什么呢?人们就像一个去往自己家乡途中的旅人所做的那样;他在一个极好的旅馆逗留下来,然后,因为这个旅馆中了他的意,他就在那儿住了下来。伙计,你忘了你的目的了;你的目的地不是这里,你只是经过这里。“但是这是个不错的旅馆。”还有多少不错的旅馆,有多少不错的草地——然而它们仅仅是为了经过之用。而你的目的却是其他的事物,你是为了回到你的家乡,为了解除你的亲属的恐惧,为了尽你自己作为公民的职责,为了结婚养子,为了担任那照例的公职。因为在我看来,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选择精致异常的住所,而是为了在你的出生与担任公民的地方生活和从事你的事业。同样,这也发生在我们正在讨论的事物之中。因为一个人必须通过像你在这儿所接受的那样的教育和言谈才能臻至完美,他必须纯化他自己的自由意志,纠正使用外部表象的能力;然而,因为施教必定是要借助于一定的原则,使用一种独特的风格,而且这些原则的形式要有一定的变化且能令人难忘;有些人就被所有这些事物所吸引而停留在他们所在的地方;有人为风格所吸引,另一个被三段论所吸引,再一个又被带模糊前提的论断所吸引,还有一个又被其他一些这类的“旅馆”所吸引,他们就停在那儿朽坏,仿佛他们陷入塞壬之中。
伙计,你的目的是使得你自己能够与自然一致地使用你所遭遇的外部表象,在你要致力获取的事物方面,你的欲求不会落空,在回避方面,你不至于落入你要避免的事物,永不遭受不幸,也决不会有坏运气;你自由,无阻碍,无束缚,服从宙斯的统治,遵循他的统治,对他的统治心满意足,不埋怨任何人,不指责任何人,能够全心全意地说出这样的诗句,它开篇写道:
你引领我前行吧,哦,宙斯,哦,命运。
然后,你尽管怀有这个目的,却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风格技艺或某些原则中了你的意,你就要呆在你所在的地方,并且选择在那儿居住下来,忘记了你在家中的事务,还说“这儿挺好?”嘿,谁说这不好呢?但它只像是一个过道,一个“旅馆”。因为一个人即使像德摩斯梯尼那样辩才滔滔,又有什么能够让他免于不快乐呢?即使一个人像克吕西玻那样能够分析三段论,又有什么能让他完全免于悲慘,免于悲伤,嫉妒——一句话,免于受干扰与可怜呢?绝对没有。所以,你可以看清这些都是没有价值的“旅馆”,而你的目的却是其他的东西。当我对某些人那样说的时候,他们认为我是在贬低修辞学与一般原则的学习。然而我贬低的不是这个,而只是贬低那种无休止地把心思都花在这些事物上面的习惯,贬低那种把他们的希望置于这些事物之中的习惯。
那有意成为美好且高贵的人,首先须在这三个研究领域经受历练。第一个领域关涉欲求和回避,以便使他不会得不到他所欲求的,也不会陷人他所要避免的。第二个领域关涉选择和拒绝之事,以及一般而言与责任相关的事,以便使他做事井井有条,理由充足,而不会粗心大意。第三个领域与避免错误和草率的判断相关,一般而言,也即与赞同相关。而在这三个领域之中,最为重要的和最迫切的那个是与强烈的情绪相关的领域。因为除非欲求没有实现,或回避陷人了它应该避免的境地,否则强烈的情绪是不会产生的。在这个研究领域中,我们会遇上混乱、激动、不幸与灾难;还有悲伤、哀叹、嫉妒;使我们变得羡慕与嫉妒——这些激情甚至使我们无法听从理性的决断。第二个研究领域处理责任问题;因为我不应该像泥雕木塑般毫无感情,而应该维系各种关系,其中既有天生的,也有后天习得的,如作为一个虔诚的人,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兄弟,一个父亲,一个公民。
第三个领域仅与那些已经取得一定进步的人密切相关;它与我们刚刚提到的前两个领域的事情中的确定性因素有关,也就是,甚至在睡梦中、酣醉时或忧思如狂时,一个人也不会放过那些未经检验的表象。
一个美好而高贵的人不得不关注的问题是他自身的主导原则,医生和按摩师处理的对象是身体,农场主处理的对象是田地;但是那个美好而高贵的人的功能就是合平自然地处理他的表象。现在就像赞同正确、反对错误并对不确定的事物悬置判断是每个人的本性一样,人的本性只被对“好”的欲求,对“坏”的回避所推动,以及对不好不坏的事物的无动于衷。开钱庄的和卖菜的人都不能合法地拒绝恺撒的钱币;如果你拿出钱,不管他愿意与否,他都必须把你用钱买的东西给你;同样,人的灵魂也是如此。只要“好”一出现,它就会吸引灵魂向它靠拢,而“坏”会排斥灵魂并使灵魂远离它。正如一个人不会拒绝恺撒的钱币,灵魂也不会拒绝关于“好”的清晰的感觉表象。神和人的行为动机都有赖于“好”的观念。
一个人应该主要心怀这一原则磨炼自己。破晓时分,早早地走出屋子,不管你看到或听到谁,你都要审视他,然后像回答问题那祥地回答你自己:你看到了什么?一个英俊的男人还是一个温雅的女人?运用你的准则吧。它是在自由意志领域之外还是之内?之外的,那就别管它。你看到了什么?一个为孩子的死亡而悲伤的人。运用你的准则。死亡是自由意志之外的领域。那就别理踩它。你遇到了一个执政官?运用你的准则。执政官的职位是什么东西?它是在自由意志领域之外还是之内的呢?之外的,也別管它,它经不起检验;抛开它吧,它与你无关。如果我们不断地这样做,从早到晚地在头脑中以这一道德原则磨炼我们自已,——向诸神发誓,总是会有所成就的。但事实上,我们总是痴迷地被外部的一切表象所引诱,充其量可能在听课时才会稍稍清酲一些。一旦讲课结束,我们走出教室,如果看见一个悲伤的人,我们就会说,“他全完了”;如果看见一个执政官,就会说,“幸福的人、如果看见一个流放者,则会说,“可怜的家伙”;或者看见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又会说,“悲惨的人,他连一口吃的都没有,这些就是我们应该剪除的错误判断;这就是我们应该全力练习的科目。因为哭泣与叹息是什么?一个判断。不幸是什么?一个判断。冲突,争执,吹毛求疵,非难,不敬,愚蠢,这些是什么?它们都是个判断,它们是对在自由意志领域之外的事物所下的判断,认为它们是好的或坏的。让一个人把他的判断转移到自由意志领域之内的事物上来吧;我保证他就会坚定起来的,而不管他周遭的事物状态如何。
灵魂就像一碗水,外部表象就像是落在水面上的光线。当水面动荡时,宥起来恍如光线也动荡了起来,但光线其实是不动的。因此,当一个人头晕目眩时,陷入迷乱的不是技艺和美德,而是技艺和美德处身其中的精神陷人了混乱;当精神再次平静时,技艺与美德也就恢复平静了。
至于我,我愿意在死亡侵袭我的时候,我仅仅在关照我自身的自由意志,努力使它变得宁静,自由,无拘无束。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我希望我正在做这事情,以便我能对神说,“我曾经有一丝违抗过你的命令吗?我曾经滥用过你给我的能力吗?我曾经徒劳无益地使用过感知与预先把握了的表象吗?我曾经批评过你吗?我对你的统治有过任何不满吗?既然病是你的意愿,那我就病。其他人当然也一样会得病,但我却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是你的意愿,我变得贫穷,但我心甘情愿。我没有担任公职,因为你不情愿我那样,所以我也就从未有心于公职。你是否曾经看到过我因此而垂头丧气呢?难道我不总是容光焕发地来到你的而前,随时准备接受你的任何指令和命令吗?而现在,让我离开这人生的盛宴是你的意愿;那我就离开,而且我对你满怀感恩,因你相信我配得上同你一道参加这盛宴,配观赏你的作品,配理解你的统治。”当死亡降临时,但愿这就是我的所思,我的所写,我的所读。
“但是”,有人说,“如果我本人也专注于这些事情,我就和你一祥,不会拥有田产了,不会拥有银酒杯了,不会拥有优良家畜了。”对此,这样回答就足够了:“我不需要那些财物。但是你,即使你拥有如此之多的财物,你还是需要其他的东西,而且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比我还贫困。”什么,我还需要什么?——你还需要你所匮乏的;你还需要坚定,你还需要与自然处于一致状态的心灵,你还需要平静无忧的精神。做不做保护人,那与我何干?但对你而言就不一样了。我比你富有;我不操心恺撒会怎么想我;我不会为了这个目的去奉承任何人。我有了这些,也就足够抵消你那些锒盘金盘了。你有黄金器皿,但是你的理性、你的判断、你的赞成、你的选择、你的渴求——却是陶土制的。既然我在与自然一致的状态中拥有了这些,我为什么不搞点逻辑研究当作业余爱好呢?因为我有足够的闲暇;我的灵魂不会一会儿被拖往这边,一会儿被拖往那边。既然没有任何事情扰乱我,我还要干什么呢?我还能拥有什么比这更适合于一个人的呢?你和你的同类,当你们无事可干的时候,就坐立不安,或是上剧院,或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为什么哲学家不应该发展他自己的理性呢?你关注水晶容器,我却会关注“撒谎者”三段论;你关注彩色玻璃器皿,我却会关注“否认者”三段论;你已经拥有的每样东西在你眼里看起来都很小,而我拥有的每样东西在我看来都很重要。你是欲壑难填,我却已心满意足。你就像那些小孩子们,他们把手放进窄口的瓶子里而,努力想把无花果和坚果拿出来。如果他们手里抓满了,手就拿不出来,他们就会哇哇大哭。放下一些东西,手就可以拿出来了。因此,你也应该放下你的一些欲求;不要把你的心分散在许多事情上面,你也就会有所得了。
你献身学问为的是什么目的?奴隶,难道你不是为了能够幸福吗?难道你不是为了能够安心吗?难道你不是为了能与自然一致并以那种方式而生活吗?当你发烧的时候,是什么阻止你的主导原则不与自然一致?这儿就有事情对你的检验,这儿就有哲学家的磨炼。因为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一次漫步,一次航行,一次旅游一样,发烧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我认为你在散步的时候不会捧着一本书读,对吗?——我不读。——发烧的时候当然也不读。但是如果你以一种适当的方式漫步,那你就做了一个漫步者应做的事情;如果你以种适当的方式发烧,那你也就做了一个发烧者应做的事情。以一种适当的方式发烧是什么意思呢?不怨天,不尤人,不被发生在你头上的事情所击垮,以一种适当的方式勇敢地等待死亡,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当你的医生来看你的时候,不要害怕他会说什么;而如果他说,“你很好”,你也不要为此欣喜若狂;因为他所说的给了你什么好处呢?如果你身体健康,他所说的对你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他说:“你的情况很糟糕”,你也不要为此垂头丧气。因为情况很槽糕是什么意思呢?那不过是灵魂与肉体快要分离的意思罢了。那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现在不分离,难道以后不会分离吗?当你死的时候会乾坤颠倒吗?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用甜言蜜语讨好你的医生呢?为什么你还要说:“只要您愿意,先生,我就会好起来的?”为什么你要给他装腔作势的机会?为什么不只给医生他应得的?就像我给量鞋的修鞋匠他所应得的,给建房屋的建筑师他所应得的一样,对于那治疗我这卑微的肉体的医生,我也只给他应得的:这个肉体本不是我的,它只是一件本性上有死的东西。这些就是对一个在发烧之际的人所要求的事情;如果他达到了这些要求,他也就完全拥有了属于他的东西。因为守卫这些外部事物不是哲学家的事务——他既不守卫他的微不足道的美酒,也不守卫他的微不足道的油和微不足道的肉体——那么他守卫的是什么?他自己的主导原则。那如何对待外部事物呢?只要不对它们粗心大意就行了。那么,还有什么害怕的适当理由呢?那么,还有什么愤怒的适当理由呢?还有什么为与他无关的事情害怕,为无价值的事情害怕的适当理由呢?这里有两个你应该准备好放在身边的原则:在自由意志领域之外的事情无所谓好与坏;以及,我们不应该领着事惰走,而应该跟着事情走。“我的兄弟不应该那样对待我。”是不应该;但是那是他应该注意的事情。至于我,不管他怎么做,我都将遵循兄弟间应有的人伦关系。因为这是我的本分,其他的事与我无关;没有人能阻拦我尽我的本分,而其他的事情却是别人能阻拦的。
记住诗人[即荷马]关于陌生人所说的话:
陌生人,我没有权利侮辱一个陌生人,即使他是一个境况比你差的人也不行;
因为所有的陌生人和乞丐都是属于神的。
并不是每一种艰难的和危险的事情都适合拿来训练的,只有那些有利于我们成功达到我们努力的目标的事情才适合拿来训练。那么什么是我们努力的目标呢?就是在选择和回避中能够无阻碍地行动。那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它意味着既不会得不到我们所欲求的东西,也不会陷入我们想避免的东西。所以,我们的训练也应该朝向这个目标。因为如果没有巨大而恒久的努力,就不可能确保我们的欲求不会达不到,我们的回避不会陷入它所要避免的事情,那么可以确信的是,如果你的训练是向外的,是朝向那不在自由意志领域之内的事情,你将既不能成功地得到你所欲求的,也不能成功地避免让你的回避陷入它所极力避免的事情。因为习惯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当我们自己习惯于将我们的欲求和回避指向外部事物时,我们必须养成另一种习惯以抵消这种习惯,只要哪里有感觉表象的不可信的本质在起作用,我们就必须在哪里把我们的训练当成是一种抵消它的力量。
我喜爱享乐;那我将站立在极度摇晃的船只的相反一侧,以矫枉过正、训练自我喜欢躲避繁重的工作;那我将竭尽全力训练我的感觉表象,以使我对每一件这样的工作都不再回避。因为谁是训练中的人?他是那样一个人:他训练自己没有欲求,他训练自己仅对自由意志领域之内的事情表现出回避。是的,他特别在难以驾驭的事情上训练自己。因此不同的人都应该用不同的事情来训练自己。
在训练了欲求与回避之后,下一个训练的主题将与选择、与拒绝相关。这个训练的目的就是要能服从理性,不在错误的时间与地点,或违反其他类似的规矩的情况下,进行选择与拒绝。
第三个训练的主题与赞同相关;它涉及到的是自相矛盾的和迷人的事情。因为,就像苏格拉底过去常常告诉我们的:不要过未经检验的生活;同样的,我们也不应该接受未经检验的感觉表象,而应该说:“等等,让我看清你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就像守夜人说:“把你的信物拿给我看”)。“你有没有由本性而来的信物?那信物是任何可以被接受的感觉表象都有的。”最后,所有人们应用于肉体训练的方法,如果它们指向欲求和回避,它们本身对于训练也是有益的;但是如果它们的目的是炫耀,它们就服务于转向了外部世界的人,它们的目的就不是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本身,而只想博得旁观者的喝彩,“哦,一个多么伟大的人啊!”正是因为此,阿波罗尼乌斯(Apollonius)说的那句话就显得绝妙极了:“当你希望为了你自己而训练,那么当你在大热天口渴的时候,你就喝口凉水,然后吐掉它——然后别跟任何人提这件事!”
无论何时,当你批评天意时,你只要思虑一下就会认识到,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与理性一致的。“是的”,你说,“然而,那坏人却活得更好。”在哪一方面更好呢?在钱方面;因为他阿谀奉承,不知羞耻,彻夜不眠,所以他在钱方面超过了你,又有什么好值得惊奇的呢?但是你朝其他方面看看,看看他是否在忠诚、谦和方面也超过你。因为你会发现事实并不是如此;事实是,在你占优势的方面,你会发现你是超过他的。
可以从一切事物中获益。——甚至从那些辱骂我的人那里也能获益吗?——运动员的摔跤陪练对运动员有什么益处呢?当然有最大的益处。辱骂我的人也是一样,他其实在帮我准备参加比赛:他训练我的耐心,锻炼我的冷静,成就我的温和高尚。你说:不。但是那掀住我的脖颈的人,那使我的腰杆儿和肩膀变得健美的人帮助了我。当教练在说“用双手举起这个碾槌”的时候,他做的是对的。碾槌越重,我从这个动作中获得的益处也就越多;然而,如果一个人训练我达到一种不动心的状态,你能说他于我无益吗?你的态度意味着你不知道如何从人那里获益,你的邻人坏吗?就他而言是的,对于我而言他却是好的;他训练出了我的好脾气,我的节制。你的父亲坏吗?就他而言是的,然而对于我而言他却是好的。这是赫耳墨斯的魔棒。正如谚语所说,“触摸你想触摸的任何物体,它就会变成金子”。而且应该说,不管你会带来什么东西,我都能够将它变成好的。不管你带来的是疾病, 死亡,贫困,辱骂还是法庭上的死刑;所有这些,只要经赫耳墨斯的魔棒一触,就能将它变成是有益的。“你会如何对待死?”怎么,除了使死成为你的荣耀,除了让死成为一种机会,使你能通过你的行为展现出一个遵循自然意志的人是哪一种人,还能怎么样呢?“你会如何对待疾病?”我会展示出疾病的本性,我会在其中显得超凡出众,我会坚定,平静,我不会去讨好医生,我也不会祈求死掉。你还能找到其他东西吗?无论你给我什么,我都会把它变成幸福的,充溢着快乐的,尊贵的,为人称羨的。
可怜的人啊,你状态不佳是怎么了?是因为你的财产吗?不,不是的;应该说你已经是金银满堂。是因为你的身体吗?不,不是的。那你是怎么了?原因在此:你忽视与损毁了在你内部的那个我们据以进行欲求、避免、选择和拒绝的东西。我们怎么忽视了它呢?它对于好的真正本质仍然一无所知,而这本来是它生来的目的;它对于“坏”的本质,对于什么是它本身所应有的,什么是与它无关的毫无概念。只要这些与它本身尤关的事情中的某一件出了点岔子,它就会说,“我真不幸,因为希腊人正处在危险之中。”哦,可怜的主导原则,这惟一受到忽视和无人照顾的东西!“他们就要毁灭了,被特洛伊人屠杀。”但是如果特洛伊人不杀他们的话,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吗?“不,但不会一下子全部死掉。”那么,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因为如果死亡是一种坏,不管他们是突然间全部死掉,还是每次死一个,它同样的是一种坏。除了你那微不足道的肉体与你的灵魂分离,没有其他的事情会发生,不是吗?“没有其他事情,如果希腊人毁灭了,那扇门就向你关上了吗?难道你就不会死?“我会死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悲伤呢?“我,一个国王,一个掌握宙斯的节杖的人,真是不幸啊。”一个国王就像一个神一样,他不会变成不幸的。那么,你是什么人呢?是一个真正的牧羊人!因为当一只狼叼走了他们的一只羊时,牧羊人的悲痛就与 你现时的一样;你统治着的这些人就是羊。但是你开始时为什么要到这儿来的?你的欲求并没有处于危险中,不是吗?你的回避,你的选择,你的拒绝,都不在危险中,对吗?“是的”,他回答道,“但是我的兄弟的品性脆弱的妻子被拐走了,失去了一个品性脆弱的与不贞的妻子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吗?“那么,难道我们就应该被特洛伊人轻视吗?”他们是谁,是明智的还是愚蠢的?如果他们是明智的,那你为什么还要与他们开战?如果他们是愚蠢的,那你又何必在意呢?
“那么,既然好并不存在于这些东西里面,好是在哪里呢?告诉我们,信使先生与侦察员。”“它在你不期望它在的地方,它在你不希望找到的地方。因为,如果你想寻找它的话,你就已经在你内心找到它了;你现在就不会在外面徘徊,你也不会寻求一些与你无关的事物,仿佛那是你的所有,把你的注意力转移到你自己身上吧,找出你所具有的那种预先把握住的概念,你以为“好”是哪一类事物?恬静,幸福,没有束缚。嗨,难道你不以为它是某种天然的伟大的事物吗?某种珍贵的事物,某种没有伤害的事物吗?一个人应该到哪种生活内容(对象)中去寻求恬静和无拘无束?是到那种受奴役的事物中,还是到那种自由的事物中?”“到自由的事物中。”“那么,你所拥有的那微不足道的身体是自由的还是受奴役的?”“我们不知道。”“你不知道它是发热,痛风,眼炎,痢疾,火,暴君,镣铐以及所有比它强大的事物的奴隶吗?”“是的,它是它们的仆人。”“那么,那厲于身体的任何事物又怎么能够没有阻碍呢?那自然是无生命的,自然的是泥土的或黏土的事物怎么可能是伟大的或是珍贵的呢?那便怎么样呢?难道你没拥有一样自由的事物吗?”“也许什么也没有。”“那么谁能逼迫你赞同那对你来说是错误的事情?”“没有人能做得到。”“谁能逼迫你拒绝赞同那对你来说是正确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那么,你可以看到,在你之中确实有天然的自由的事物。但是,你们当中有谁能够在没有首先获得什么是有益的,什么是不造合的印象的情况下,就去欲求,就去避免,就去选择,就去拒绝,就去准备,就去建议做某些事情吗?”“没有。”“因此,你确实拥有一些事情是不受束缚的和自由的。可怜的人啊,去完善这些事情,集中注意力在这些事情上面,到这里去寻求你的好。”
什么能使人摆脱阻碍及摆脱自己的主子呢?财富、执政官之职、行省或王国等等都不能,而必须找到其他的东西才行。什么能使人在写作中感到无拘无束?——写作的知识。什么能使人在弹奏竖琴中感到无拘无束?演奏竖琴的知识。因此什么能使人摆脱生活的束缚?生活的知识。现在你已经知道这个基本原则,但还要想一下它的具体运用。如果某人想要得到的东西由别人控制,这个人能摆脱阻碍吗?——不能。——他能摆脱束缚吗?——不能。——因此,这个人不可能是自由的。想一下:没有任何只受我们的控制的东西吗?或者,每样东西都是如此?或者,有一些东西受我们的控制,而另一些东西受别人的控制?——你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要健全的身体,这受你的控制吗?——不受。——如果你想要健康的身体,这受你的控制吗? ——也不受。——生存或死亡受你的控制吗?——也不受。——因此,你的身体不为你自己拥有,而受制于比你强大的人。——确实如此。——你能拥有你想要的农场、并且保持其状况吗?——不能。——你的奴隶呢?——不能。——你的衣服呢?——不能。——你的小屋呢?——不能。——你的马呢?——所有这些都不行。如果你希望你的孩子、妻子、兄弟或朋友无论如何都能生活下去,这事受你的控制吗?——也不受。
那么,你就没有任何东西是受你的控制的吗?那种受你的控制且只受你的控制的东西,你拥有吗?——我不知道。——这样想一下。没人能让你赞同错误的事情吗?——是的。——那么,在赞同事情时,你不受约朿。——确实如此。——有人能强迫你选择你不想要的东西吗?——有人能这样,当他用死亡或囚禁来威胁我,逼我就范时。——如果你蔑视死亡和囚禁,你还看他的眼色吗?——不会。——蔑视死亡是你自己的行为吗?——是的。——是你自己的选择吗?——确实是。——拒绝某样东西呢?也是你自己的行为吗?——是的。假如我要去散步,别人不让我去呢?——他所妨碍的是你的哪个部分呢?当然不会是你的赞同,对吗?——是的,他所妨碍的是我的身体。——是的,正像他对一块石头所做的一样。——就算如此,但我不能去散步了。——谁告诉你“不受阻碍地散步是你自己的行为呢”?我告诉你,惟一不受阻碍的是欲求。但你必定早就听说过,只要有使用身体及需要身体的配合的地方,任何东西都不是你自己的。——确实如此。——有人能逼你欲求你不想要的东西吗?——没人能这样做。——有人能逼你做规划,一句话,能逼你如何处理降临你身上的表象吗?-—也没人能这样做。但当我想要某样东西,别人将阻止我得到想要的东西。——如果你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你自己的,是不受限制的,別人能妨碍你吗?——根本不行。——谁告诉过你,假如一个人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不属于自己的,他是不受阻碍的呢?
那我不应该想要得到健康吗?——完全不应该,也不应该想要得到所有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没能力获得或保持的东西就不是你自己的。不仅你的双手要远离它,而且首要的是你要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要去想它。如果你羡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你酷爱受制于人的、有生灭的东西,你已经受奴役了,给自己的脖子套上了枷锁。
“归顺”是什么意思?——嗯,就是神想做什么,你也就想做什么;神不让你做什么,你就不做什么。——怎么才能做到呢?——嗯,只有注意神的选择和统治。什么是神给予我的、作为我自己的、由我控制的呢?什么是神留给自己的呢?自由意志范围内的东西是神给予我的,受我控制的,不受妨碍的。我的身体是泥土做的。神怎能让它不受妨碍呢?神让我的财产、家具、房子、孩子及妻子随着宇宙运转俱化。我为什么要反抗神呢?我为什么要向往不在我能向往范围内的事物,要完全地拥有那并没有完全地被给予我的事物呢?然而我又应该怎样持有它们呢?要符合事物当初被给予你时附带的条件,而且只保留它直到它被给予你的那么长的时间。但神既给予,也拿回。我为什么要反抗呢?我并不是说,如果我想要对比我强大的人动粗的话,我就会是个傻瓜,而是说在那之前我就会是个不义的人。我来到这个世上时,谁给予了我这些东西?我父亲把它们给了我。谁把它们给了我父亲呢?谁创造了太阳、水果、季节及人的社会与共同生活呢?
当你从神那里得到了一切,得到了你的躯体;如果神拿回了某样东西,你会抱怨责怪神吗?你是谁?你为什么来到这世上?难道不是神赐予你生命吗?难道不是神赐予你光明吗?难道不是神赐予你同伴吗?难道不是神赐予你感官与理智吗?神让你成为什么样的人呢?难道不是一个凡人吗?难道人不是注定在地上生活,拥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血肉之躯吗?难道不是让你在某一段时间里成为神统治的观众吗?难道不是让你与神一道参加神的节日庆典吗?你在那一段时问里被安排做神节日庆典的观众,你跪拜感谢所听所闻之后,神让你离开,难道你不愿意吗?你回答道:“不愿意。我想继续过节。”是啊!秘密宗教的入门者也想继续留在秘密宗教的入门仪式中。毫无疑问,奥林匹亚的观众想看到更多的运动员。但节日已经结束了,观众要心存感激与敬意地离开,给其他人留下空间。其他人要来到这世上,就像你们曾经来到一样;他们出生之后也必须拥有土地、房子及生活必需品。如果先到的人不离开,能给后到的人留下什么呢?你为什么要不满足呢?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满足过呢?你为什么还要赖着挤满这个世界呢?
是的。但我想与我的妻儿在一起。——他们属于你吗?难道他们不属于把他们赐给你的神吗?他们不属于那个也创造了你的神吗?难道你不放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吗?难道你不向比你高的神屈服吗?——为什么神赐予我生命,又要加上这些条件呢?如果这些条件不适合你,你可以离开。神不要挑刺的观众。神需要这样的观众,他们参加节日舞会,他们为节日鼓掌,为节日唱赞美诗。让神烦心的乖戾怯懦之辈要滚出节日;因为当这些人参加节目时,他们在节目上不像在过节,不担任任何合适的角色,而是一副苦脸,到处找茬,找神的茬,找命运的茬,找朋友的茬。他们没意识到神的恩惠,没把神的恩惠用在正途——高尚情操、高贵品性、勇气及我们在追求的自由。——我接受神賜予种种恩惠的目的是什么呢?——使用它们。——多长时间呢?——由神决定。如果它们是必不可少的呢?——不要迷恋它们。那么它们就不会对你必不可少。请不要对自己说它们是必不可少的,它们也就不是。
这是你应该从早练到晚的。从最琐碎的东西开始,比如罐子杯子之类易碎的东西;然后是袍子、狗、马及一块地;再是你的躯体、肢体器官、你的妻儿及兄弟。环顾四周,把身边东西扔掉,净化你的判断,以免万一属于別人的东西与你的判断拴在一起或生长在一起,结果当被撕开时会让你感到痛苦。
请早晚记住,获得宁静只有一种途径。放弃想要得到自由意志范围之外的事物,把所有东西看作身外之物,把所有东西献给神明,让神明安排监管它们的人来监管它们。你追求属于自己的东西,追求自由。你看书、写作、听讲都是为了获得自由。如果我只看到某人在看书写作,即使他熬了一整夜,我也不能肯定他是勤勉的。我不了解他看书写作的目的。如果一男子为姑娘失眠,你我都不会认为他是勤勉的。如果一个人为名誉失眠,我认为他是有野心的。如果一个人为金钱失眠,我认为他是不爱劳作的,而是爱财的。如果一个人辛劳是为了改善自己的主导原则,为了连续不断地顺应自然地生活,我才认为他是勤勉的。因为我不愿让你们因为那些可好可坏的事情去褒贬一个人,而愿你们只因判断的缘故去褒贬一个人。因为判断是每人自己的所有物,它决定了它的所有者的行为的高尚或卑鄙。你要记住这些话,你要为眼前的东西感到高兴,你要满足于当下的东西。
美好高贵的人不与人争斗,也尽力阻止別人争斗。苏格拉底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在任何场合都避免与人争斗,也尽力阻止别人争斗。从色诺芬的《会饮篇》可以看到,苏格拉底化解了多少争吵,他怎样耐心地忍受色拉西马库斯(Thrasymarhus)、珀卢斯(Polus)和卡里克勒斯(Callicles),怎样忍受自己的妻子,怎样忍受与自己诡辩论争的儿子。苏格拉底坚信:一个人无法支配别人的主导原则。所以他只想要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是什么呢?顺应自然,不要强迫別人,因为那不属于自己。别人按照自认为最好的方式行事,他自己与自然和谐相处,只管自己的事情,最终别人也能与自然和谐相处。这是美好高贵的人为自已设立的目标。当上军事执政官?不是的。不过如果当了军事执政官,就要在这样的场合下保持自己的指导原则。结婚?不是的。不过如果结婚了,就要在这样的场景中与自然和谐相处。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儿子和妻子不犯错误,那么他想要的就是属于别人的东西。接受教育就意味若这个:要学会辨别什么东西是属于自的,什么东西是属于别人的。
理性和论证难道就不能让一个人明白:神创造了宇宙中的万物,创造了整个宇宙,它们是不受妨碍的,自身就包含着目的,部分服从整体的需要?其他的动物没有能力理解神的统治。然而,人作为理性动物,能够明白人是宇宙万物的一部分,而部分必须服从整体的需要。而且人作为理性动物,人的天性是高贵自由的,人能够明白,自己拥有的一些事物是不受妨碍的,是受自己控制的,而自己拥有的其他事物是受妨碍的,是受别人控制的。不受妨碍的事物处于自由意志范围之内,而受妨碍的事物处于自由意志范围之外。如果一个人认为自己的利益只处于不受妨碍的而且受自己控制的东西之中,他就是自由的,宁静的,幸福的,不会受伤害的,高贵的,可敬的,感恩的,不会吹毛求疵的。如罘一个人认为自己的利益来自身外之物及自由意志范围之外的东西,他必定是受妨碍的,受约束的,受到能控制他所艳羡和惧怕的东西的人的奴役的。他觉得神在伤害自己,是不公正的,所以他必定是不可敬的。他必定是贪得无厌的,可鄙和怯懦的。
当一个人已经明白这些,那么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快乐而顺从地生恬,他温柔默默地等待要降临到自己头上的事情,温柔默默地忍受已经降临到自己头上的事情。“你要我忍受贫穷吗?”行啊,你会看到有人能对贫穷坦然处之。“你要我当官吗?”行啊!“你要我辞官吗?”行啊!来吧。“你要我忍受困难吗?”行啊!“要流放我吗?”什么地方我都愿去,在那儿我会呆得很好,因为我在这里也一直呆得很好;这不是因为我所呆的地方,而是因为我的观念,我到任何地方都会带着它们。任何人都不能从我身上拿走它们。它们是我惟一拥有的东西,它们无法被夺走;不管去何方或做何事,只要拥有它们,我就满足了。“但我要死了,”为什么要说“死”这个字呢?不要做悲剧性的演绎夸张。要按照其本来面貌这样说:“我们都是尘土构成的,现在是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了。”这有什么可怕的吗?宇宙的一部分消失了,会出现什么新的、不合理的东西吗?
当你见到别人在当官,你应当想:你根本不想当官。当你见到别人很有钱,你要想一下自己拥有什么东西。因为如果你什么都一无所有,那你确实是不幸的。但是,如果你确实感到自己不需要财富,那你要知道自己很富有,拥有比财富更有价值的东西。别人拥有美妻。你则有不想要美妻的能力。这些对你都不算什么吗?怀抱佳丽的达官贵人能做多少施舍呢?他们能轻视财富、仕途、拼命追来的美人吗?难道你不知道发烧的人会怎样口渴吗?这与健康的人的口渴不一样。健康的人喝了水,口就不渴了。生病的人喝了水,口渴一时缓解,但马上会恶心,把酸水吐出来,胃肠蠕动得很难受,反而口渴得更厉害。同样,有钱,还想更有钱;有官做,还想做更大的官;有一个漂亮女人陪你睡觉,还想有更多的漂亮女人陪你睡觉。人就会嫉妒,患得患失,说出丢脸的话,满脑子不光彩的念头,做出不恰当的行为。